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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两刀相触,发出一声震耳大响,双方都退了两步。史良一口血喷在地上,提刀再上。他由於出刀之时慢了一线,势道比不上对方,以硬碰硬,吃亏甚大,是以又用秘功化解了内脏所受的压力。如若他没有这一手奇功,这一刀可就得躺下了。

  但听钢刀相碰之声响个不停,震耳欲聋。原来他们都使出同样的刀法。朱宗潜才练会不久,自然及不上史良的功深纯熟。但他老早以前就下苦功研究,右手的芙蓉剑不时使出“干元剑法”,便是用来补助这个可怕的破绽。

  两人越战越勇,凶险百出,所有的人都瞧得目骇神摇。尤其是交战中的两人俱是酣呼大叫,急砍硬劈的打法,更容易令人兴奋,全身血液沸腾,恨不得自家亦下场出手,拚个痛快。

  厅堂上的屋瓦震得生响,杀声冲霄,宛如千军万马正在浴血奋战,当真是人寰罕见的猛烈搏斗。刀光如云之中,忽见剑气暴涨,人影立分,一切声响忽然消失,令人感到静得难受。那两位方才还在舍命苦拚之人,好像已经讲和,分开七八尺之远,各自屹立对望。

  可是他们两人眼中凶光犹在,足以使寻常之人骇个半死。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屹立对望,过了一会,史良胸口忽然出现一块血渍,并且越来越大。这块血渍自然就是战败死亡的讯号,一众高手都省得。业已包扎好前坐在一隅观战的程大声道:“宗潜兄真了不起,你自家没有事吧?”

  朱宗潜神情仍然保持着那一股凶威之气,盯住史良,竟不开口回答程的话。

  这一来,便有两三个人瞧出中奥妙,晓得朱宗潜乃是集中了精神力量,发挥他坚强无比的意志,正在对付史良。这当然是黑鹰史良还有什么杀手钔,被朱宗潜晓得,是以如此的严密设防,不敢略有松懈。

  黑鹰史良胸口的血渍一直扩染到腹部,可知他流血极多,换了旁人,早就得躺下了。但他还能挺直的屹立不动,目光极为凶毒地瞪望着对手。

  又过了好一会,史良冷冷道:“叫你师父进来。”

  朱宗潜哼了一声道:“他老人家若已在此,怎会至此尚不现身?你早就上了大当啦!”

  史良两眼圆睁,似是万分气恼。

  一众高手都道他定必暴起出手,用残馀之力作最后一堆。那知他竟没有动弹,恨声道:“沈老大平生自诩机智,那知步步皆错,致有今日之败。”

  朱宗潜厉声道:“这话说之何益,我且问你,家师与你们八拜结盟,情深义重,沈千机凭什么要加害於他?若无其他原因,那就是因为豺狼之性。”

  黑鹰史良眼中凶光已淡了许多,冷哂道:“告诉你也无妨,沈老大把他心爱之人送给卓蒙,初时本是好意,但后来旧情离割,终於设法夺回来。”

  朱宗潜怒不可遏,喝道:“然则你呢?你有什么理由助他做这等灭绝天良之事?”

  史良道:“沈老大与我结盟在先,关系不同,再说有的武功须得他指点才行,是以我非帮他不可。”

  朱宗潜目欲裂,厉声道:“你这人面兽心之徒,罪该万死,看剑!”

  喝声中提剑疾刺,势道强劲绝伦。一众高手见他全力出手,都觉得他未免小题大做。方在转念之际,“锵”地一响,原来史良居然挥刀架开了朱宗潜的长剑,跃开数尺。刀上功力之强,身手之捷,他依然毫不逊色於未伤之前。

  众人方自诧骇交集,朱宗潜已自刀剑齐施,凶猛攻去。他左手刀全是攻势,配合得十分巧妙。众人还不怎样,史良却心惊胆寒,暗忖这不知如何学得了“雷霆刀法”,初时刀剑尚不能配合得如此精妙,全因适才一战,悟出法度,这刻刀剑配合得水乳交融,无懈可击了。

  他这一气馁,长刀的功力便显着减弱。龙门队诸人见这史良尚能苦战,都自动的重新布阵,把他们围在核心。

  这些高手们的阵势泛涌出重重杀气,使史良精神上大受压迫,斗志更弱。朱宗潜寻瑕抵隙,蓦地一剑挑开了敌刀,左手的长刀疾急砍入去,黑鹰史良既不能招架,又来不及闪避,本定必败之局,但他不但不惊,反而狞笑一声,左手一伸,已捋住敌人的长刀。

  朱宗潜的长刀何等锋快,但史良一把抓住,竟全然不畏锋快的刀刃,还使劲的拉夺。

  朱宗潜一方面使劲抵拒,一方面挥剑刺击。

  但这时史良右手长刀已收回发出,迅速招架,一时铿锵之声不绝於耳。

  人人尽皆瞧出他们斗得凶险无比,朱宗潜本是稳稳占了上风,目下突然间优势全消,变成近身肉搏,如若剑法略有疏失,登时得死在敌人之下。因此大家都变得十分紧张,隐隐可闻众人喘息之声。

  像他们今日这种打法,即使是龙门队这些名家高手,个个都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奇异变幻的拚斗。直到这刻,他们更深深了解这个敌人实在难斗之极。例如他胸口的血渍,任何人见了都以为史良的战斗力已失,当然会松懈下来,若然如此,势必死在他突起反击之下不可了。又比方他竟能以一只肉掌,硬是攫夺锋利的兵刃,竟不伤及掌心,这也是十分奇怪的现象,他既然具有这等奇异功夫,何以不早早施展?

  总而言之,这一场拚斗,在在都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他们亦想不出朱宗潜怎能处处制占了机先,好像完全洞悉对方的阴谋诡计一般。

  铜面凶神佟长白怪叫一声,一抖手中钉锤,便要上前。

  朱宗潜厉声道:“不要上来!”

  佟长白一怔,竟乖乖的垂下钉锤,闷声不响。

  朱、史两人拉拉扯扯地疾拚了三四十招,局势越发凶险。

  史良口中连连咒骂,但谁也听不清他咒骂的语句。众人都替朱宗潜着急得频冒冷汗,全然捉摸不透这一场激斗如何结束法?更猜不出谁赢谁输?

  忽听锵地一响之后,朱、史两人都不再移动,原来两人刀剑互相碰开了,任何一方都感到难於发招,这是因为双方守御的招式都极为玄奥,谁也无法先行出手进击。如若妄动,可能反而失手被杀,所以双方都僵住了。

  朱宗潜严冷加霜的面上,反而微微透出笑容,使人感到他意志之强毅,古今罕有。

  史良面色比之往昔更为乌黑,也因而看上去格外可怕。

  他们僵持了一阵,众人的目光忽然被一个微小的变化所吸引,原来史良那只捋住敌刀的手掌边缘现出血渍,很快就变成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饼不片刻,地上已滴了一滩血迹。史良右手长刀猛然疾砍,朱宗潜长剑迅出,抵住他这一刀。同时左手向前一送,一直被对方拉抓住的利刀忽然能够移动,先是削落了敌人几只手指,刀尖也绝快地刺入敌人胸口。

  史良蹬蹬蹬直向后退,朱宗潜却仍然站在原处,但见史良那张黑面膛很快就变成惨白色,他左手数指已断,血流不止,右手抛了长刀,掩住胸口刀伤之处,形状十分惨厉可怖。不过直到这刻,众人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当真落败?抑是还有什么奇怪功夫尚可一拚?

  朱宗潜发出喘息之声,刀剑缓缓垂下,显出精疲力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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