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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出得圆阵,他便从侧门出去,不久就回转来,手中捧着一盆清水。还有一张高脚茶几,以便盛放脸盆。

  他把这两件东西放在阵中,接着又从袖中摸出两件物事,门逵以及众人一见,都为之一怔。

  那两件物事一是象牙筷,一是银匙。朱宗潜都放在盆水中,但都在盆边露出一截。

  厅中之人无一不是极为老练的高手,一望而知这两件物事俱有验毒之效,设若水中有毒,立时变黑。

  因此,朱宗潜此举,无疑是防范水中有毒,这盆水乃是他取出来的,故此当无不会是他自弄手脚,定是防范门逵无疑。

  门逵心中的震惊与忿怒当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原来他着朱宗潜取水之际,毒计已定,将要仗一盆水杀出重围,并且还得毁去一些人,自然最要紧的是朱宗潜,以他估计,一定可以取他性命。

  但殊不料朱宗潜来这么一着,居然抢制了机先。这真是大大出他意料之外,饶他奸狡无比,这刻也不由得愣住。

  朱宗潜朗声道:“门老师请动手吧,我们都想瞧瞧你到底是谁?”

  他的头向面盆伸去,正要掏水洗擦,突然间一丝白光电射而出,一下子打在朱宗潜胸口上。

  这一丝白光乃是从门逵袖口射出,事先既无朕兆,亦毫无声响。两人相距只有数步,朱宗潜自然无法闪避得开。

  一众高手都惊得怒哼连声,但见朱宗潜踉跄而退,双手捧住胸口。

  欧大先生厉声道:“门逵你此举太无道理。”

  话未说完,朱宗潜已发出一声朗笑,挺起腰肢,道:“诸位前辈放心、在下还没有那么容易遭受奸人暗算。”

  他已经足以证明门逵做贼心虚,是以更加镇定从容。而他自己也感到日下比平生任何时间更为冷静。

  他深知这一宗悬案今日已到了揭晓之时,关系至为重大。在这等关头,务必比平常更加冷静,方能毕竟全功。

  门达理也不理众人,一迳伸手抄起盆内清水,洗在脸上。众人都要等看他的真面目,所以没有一人拦阻。

  朱宗潜朗笑之声不绝於耳,但他的精神丝毫未曾松懈,仍然紧紧的钉牢了门逵。

  那盆清水霎时已变黑,朱宗潜笑声一收,大喝道:“前辈们最好退后几步,小心注视盆边约两件物事。”

  他的机智无人不服,大家一齐后退,把圆阵放松许多。

  门逵轻轻一碰,象牙筷和银匙都落在水中,全然瞧之不见。

  他抬起头,抹干面上水珠。但见他面色白皙异常,想是多年未见天日之故。长得甚是清秀,若不是那对眼睛射出阴毒的光芒,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儒雅人物。

  朱宗潜道:“可有那一位前辈认得他?”

  众人全都摇头,门逵冷冷一哂,道:“这世上认得我的人,恐怕找不到一两个了。”

  侧门那边传出一阵狞恶语声,道:“咱却认识你这小子。”

  人随声现,一个高大的人跃出厅中,但见他面色如古铜,狰狞凶恶,手中提着一只钉锤。

  他接着厉声道:“你还认得咱佟长白么?”

  群雄都大感震动,想不到名震宇内的“三凶两恶”之一的铜面凶神佟长白会在此间出现。

  并且似是由朱宗潜安排好,特意来辨认门逵的真面目。

  秃天王杨元化晓得沈千机的内情,也见过双足残废而又被锁在木椅上的康神农。是以眼下一听此人就是沈千机,最感震惊。心想朱宗潜费了无数心机气力,到底已找出了真仇人啦!

  欧大先生道:“佟兄可还认得兄弟吗?”

  佟长白凶睛一直瞪视着门逵,口中道:“咱当然认得你,但你这会儿最好别打岔,沈千机毒计最多,提防送了性命。”

  他的话虽是好意,但欧大先生可有点挂不住了,当下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佟兄打算要把这位沈兄留下了?”

  佟长白道:“咱可不敢夸这个口,不过今日要跟他拚个死活。”

  沈千机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佟长白道:“你害得咱好惨,咱们休想罢休,除非你把火熊胆还给我。”

  沈千机冷哂道:“什么火熊胆?早就用掉啦!”

  佟长白狞笑一声,道:“这也干脆,来吧,咱们拚个死活也好。”

  一影大师道:“阿弥陀佛,你们两位当代高手这一场拚斗,无疑哄动一时。可是沈施主到底是不是黑龙头呢?咱们办事可不能冤枉人。”

  朱宗潜应声道:“当然是他啦!前几天的晚上,他杀死了我几位朋友,掌力与那屈罗一模一样。”

  沈千机冷笑道:“如何见得那是我?”

  朱宗潜道:“不是你是谁?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可有证人?”

  沈千机笑一下,含有嘲讽之意,道:“我的证人恰在此地,符直兄你怎么说?”

  符直摇摇手中的弧形剑,道:“我与门逵兄两晚都在一起。”他乃是东厂的一流高手,为人何等精明能干,决计不会中了沈千机的圈套。

  丙然朱宗潜笑道:“好极了,你只是跟门逵在一起,但沈千机却到了我这儿。老实说,任何人戴上那副人皮面具,登时就变成了门逵。最好莫若找史良顶替,那就绝不会露出破绽了。”

  符直道:“史兄当时有事走开,果真不在场,直到二更过后,史兄才回来。”

  朱宗潜一面说话,一面估计己方的实力。

  他深知目下尚未能证明沈千机就是黑龙头,而他所以迟迟不提出康神农这一宗公案,便因他必须把握定能杀死他,才可摊牌。

  如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被他逃走。以此人的机智狡诈和武功之而,日后别想再找得到他。

  他深深吸一口气,决定自己应当怎样做。第一步先得拿开那一盆毒水,免得他凭使这一盆毒水逃生,第二步才是摊牌之时。

  取开那一盆毒水之举当然危险万分,即使是最笨的人,也晓得这等毒水沾上一点,便十分难受。

  这是假设这盆浑黑色的水有毒而言,照道理来说,沈千机既然把象牙筷和银匙都弄落水中,可知必是奇毒无比,这两件验毒之物都变了颜色,他才不肯让别人瞧见。

  朱宗潜却不断地研究一个疑点,那就是沈千机如若有意借毒水遁出重围,应当任得筷匙露出来,让大家见到果然有毒,这才功效百倍。

  他何以反而碰落了筷匙?难道他用不着骇唬众人?

  铜面凶神佟长白已举步迫近,朱宗潜大喝道:“诸位且慢动手,待我取那一盆水,大家凭武功决个高下。”

  他喝叫之时,已跨入圆阵之中。

  沈千机冷冷地笑着,双手抄起水盆,道:“很好,你来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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