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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除了朱宗潜之外,人人皆知一场惨烈血战即将爆发,但等宋炎一声令下,那前后三十馀名悍大汉便往当中夹拢,变化为一座“分大阵”,谁也不理会那丹青客井温的生死,只侧面等候宋炎的命令。

  朱宗潜向挡在前面的黑衣大汉们喝道:“让出道路,你们没瞧见他在我掌握之中么?”

  但那十馀大汉个个举刀挺剑的屹立不动,也不答话。最后面押阵的胖人屠嵇桀面上闪动着杀机凶气,亦没有开腔的意思。

  朱宗潜这刻才发觉不妙,他真想转到井温面前瞧他的表情。

  然而他与井温脚下没有停止,转眼间已迫到五尺之内。

  迎面那一群黑衣大汉们刀剑如墙,封住去路,从他们僵硬的表情瞧来,任何人也深信他们决不会让出道路。

  正在这极为紧张的刹那间,宋炎冰冷的声音升起来,他只喝出“刀山剑树”四个字。迎面那一群黑衣大汉立刻齐齐连退一丈左右,并且迅即从当中裂开,分成两排。那当中裂开的道路只有三尺宽,十馀名黑衣大汉各以手中刀剑结集成奇妙的阵势。使得当中这条道路彷佛是刀山剑树一般,任何穿行此路之人,上有大刀,下有利剑,杀气森森,足以令人心寒胆落。

  宋炎接着用那冰冷的语调说道:“你敢穿行过去么?”这话自然是向朱宗潜说的。

  朱宗潜朗笑一声,道:“为何不敢?”

  他虽是明知一旦走入阵内,头上以及左右两侧的刀剑尖锋都离他不过数寸之隔。其时敌人不敢发动则已,如若当真发动攻势,他武功再高,也不能完全安然无恙,纵能不死,但受伤却是决计免不了的。

  此时暮色更深,四下浮动惨澹阴寒的气氛,突然间一阵急骤繁密的蹄声从北面传来,一听而知乃是七八骑飞驰而至,赶往距此十馀里远的陈留县城投宿。

  宋炎凝神一听,面色微变,低哼了一声,道:“姓朱的你敢走就快点走。”

  朱宗潜为人何等机警多智,一听此言便知别有原因,决不是普通的过路人,心中暗暗好笑,忖道:“宋炎你这是弄巧成拙啦,若然不开口催促,我虽是听到啼声,也将不加理会,一迳穿阵而去。但你这一使出激将之法,我偏偏不教你如愿以偿。”

  当下抖丹田仰天长啸一声,啸声破空而起,在场之人无不震得耳鼓生疼。他接着朗声喝道:“黑龙寨主正与本人争斗,来者如若自问惹不起黑龙寨,快快停步或是绕路避开为是。”

  这几句话乃是以深厚内功逼出,远传数里。蹄声虽响,却不能淹没一个字,人人都听得十分真切。

  此时迅急驰来七骑离这现场只不过是二十来丈,因其间有个弯角,所以视线被右崖隔断。那七骑方自听完朱宗潜之言,路畔拭瘁窜出两条人影,都是黑色劲装手提兵器的大汉。

  他们拦在大路中心,那七骑除非把他们撞跌,否则很难过得去。但这七骑迅驰之势丝毫不曾受阻,只见他们忽间已分作两排,迳从大路两边抄去。

  拦路的两名黑衣大汉尚未叱喝出声,最先的两骑已抄到身侧。他们不暇寻思,各挥兵刃分向这两骑攻击。

  双方的动作都奇快异常,如免起鹘落,使人全无思考馀地。那两骑马上之人齐齐冷笑,各自俯身出手。

  骏马挟着劲风迅即窜过那两个拦路大汉,马上之人同时都把对方兵器夺到手中。紧接着两骑衔尾掠过,那黑龙寨的两名大汉万想不到手中兵刃一照面间便被人夺去,方自一怔,又有两骑抄掠过去了。

  此时一共已窜过了六骑,只剩下一骑略为堕后,故此黑龙寨两大汉来得及往当中一合,拦住这单骑的去路。

  这一骑与先前的六骑全不相同,马上之人固然极为年青,那匹坐骑也雄俊无比,浑身雪白。鞍上的年青骑士一见去路被阻,当即长笑一声,猛一提。那匹白马随着这一提之势,四蹄离地飞起,呼一声从两人头顶越过。

  这年青骑士应变之快,骑术之精,以及马匹的神骏随便那一件都可以称绝一时。黑龙寨的两名大汉乃是行家,不由得都呆了。

  眨眼间这七骑已驰到现场,骤然煞住急驰之势,恰好是停在胖人屠嵇桀车后两丈之处。

  活骷髅宋炎乃是极老的江湖,故此早先一听蹄声便知来人乃是武林高手,这才会变色以及催促朱宗潜。

  朱宗潜却远比不上他,当时丝毫不知,所以朗声警告来人,免得来骑糊里糊涂中碰上了黑龙寨,结下怨仇。

  这时便瞧出黑龙寨纪律之严不是一般帮派可比,在场三十馀人包括嵇桀在内,竟没有一个转头或抬眼去瞧那一干闯到的骑士。

  只有主持全局的宋炎用锐利的目光在那七骑士面上转动。他的目光每扫过一个人,就不由得皱一下眉头,如此一共皱了七次,可见得这七骑来头甚大,不比等闲。

  那七骑之中,有六个是年在五旬以上的老者,只有一个年纪极轻的人,身罩长袍,相貌端方稳重。朱宗潜一眼望去,认出此人正是银衣帮少帮主欧阳谦。

  他感到意外地再向那六个老者望去,但见黑发黑髯的也有,须发全白的也有,秃顶的也有,身上穿着也多半不同,各有特异之处。唯一共同之处便是人人双眼神光充足,精神极大,好像每一个都准能活过一百岁似的。

  失宗潜的目光在一个秃顶红脸,颔下留看一丛乌黑的山羊胡子的老人面上多停留了一下。

  这位老者不但相貌滑稽可亲,最惹眼的是他身穿一件羊皮短袄,毛皮反在外面。厚厚的棉裤下面又是一对笨重臃肿的棉鞋。

  这一身装束可知他乃是炼的童子功,元阳未失,是以寒暑不侵,亦必定有一身上佳的横练功夫无疑。这么大年纪之人还是童身可就不易多见了,所以朱宗潜格外注意他。

  这秃顶红面老者冲着他呲牙一笑,那部山羊胡子翘起来又落下丢,这样急速地上落几下,好像山羊的短尾巴抖动一般,甚是滑稽可笑。

  但朱宗潜见了却甚是佩服,心知此老一身内功已臻化境,才能气贯毛梢,运转自如。

  欧阳谦低噫一声,才道:“原来是朱宗潜兄在此,这真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话声方歇,先前拦路的两名黑衣大汉,急步进到他们后面,宋炎冷冷道:“退下。”那两人立刻闪入路边拭瘁。

  宋炎接着又道:“真想不到在这等荒僻的小地方竟会碰上当今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前辈高手,人数竟达如此之多。但愿几位只是因事路过,并非特意来找敝寨的麻烦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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