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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胖掌柜道:“不多,只有六七口。”他为了表示人杰地灵,认得附近所有的居民,自个儿滔滔往下说道:“陈家老的两口子,共有两男一女。儿子都娶了媳妇,女儿只有十六七岁吧,还未说定亲事。”

  公孙元波道:“他们家靠什么过日子的?”

  胖掌柜道:“陈家老的大家都叫他陈老头,就在菜市口开了一片小小的绸布店。大儿子水利做裁缝,手艺很好。二儿子永祥却做银器手艺,就在大街上的老泰昌银号做工,听说已经是师傅了。”

  公孙元波道:“大掌柜对这附近的人家,全都知道得很详细,真是难得。”口中打着哈哈,心中却泛起愁意,付道:“陈家既有两个媳妇,我怎知道哪一个呢。”

  看来此路又是不通了,因为他就算决计找陈家儿子回家通知,亦须找对人。事实上参加了他们这一行的,往往连父母丈夫妻子之间都不让知道。例如那陈姓少妇,她的丈夫就未必晓得她的秘密,故此若不是事机危急,实是不可贸然对她丈夫说明而让他回家通知的。

  既然此举已十分不妥,何况还不知哪一个是她的丈夫,当然就更为不妥了。

  他取出一锭银子,交给胖掌柜,道:“这是押金,我拿了你的药材出去走走,回头送回来,以免人家疑心。”

  胖掌柜先看过银子成色,这才堆笑道:“大爷其实用不着这样做。”

  公孙元波包起药材,走出药铺,发觉自己不曾受到注意,当下慢慢地往前走,不一会,已到了另一条大街上。

  他并没有存。已找寻那家银号,无奈出得大街,目光一转,发现自己正好就站在这家银销前面。

  这家银铺专卖各种银制器物,并且还卖一些首饰,铺面不大,工场是在铺子后面。

  公孙元波走入去,这刻才是早晨开铺了不久的时分,还没有客人。

  掌柜的很客气地招待他。公孙元波哪里要买银器,不过寻机一触,认为不妨选购一件精致的首饰,也许到时可以送给适当的女孩子。他只是自己不敢多想而已,事实上这时他心中泛起的是无情仙子冷千秋的影子。

  他拣了一支凤权,那只风鸟雕塑得极是精致生动,还镶嵌得有翡翠,价值不菲,竟达二十两纹银。

  公孙元波道:“贵号可有一个师傅胜陈名永祥的么?”

  那掌柜忙道:“有,有,他在后面工场里。”

  公孙元波道;“有烦请他出来,说几句话。”

  掌柜的差使小厮大叫,转眼间一个青年走出来,但见他长相老实,可说是有点丑陋。

  公孙元波暗暗拿那美貌少妇与他相比,心下顿然泛起了彩凤随鸦之感。

  陈永祥惊讶地望着这个陌生客人,还未开口,公孙元波已道:“陈老头叫我到这里,说是你在这儿,价钱上不会吃亏,所以我请你出来。”

  陈永祥欢然道:“啊!是我爹让你来的。”

  掌柜在一旁接口道:“客官早说是陈老头介绍的,那就不用叫永祥出来,也是一样。您如果喜欢这只翠玉凤极,那就少算一两。”

  陈永祥点头道:“掌柜减了的这个价钱,是最特别的了,大爷您放心,这个价钱别处也买不到。”

  公孙元波掏出钱付过,道:“你们这儿手工很好,我想要特别打造一件什么好玩的。”

  那掌柜已着小厮奉茶,请公孙元波落座,慢慢商量。

  公孙元波向陈永祥道:“你别走开,我得跟你说才不会弄错。”

  起初那掌柜的还陪着他,后来有客人上门,掌柜告个罪便去招呼别的客人。

  公孙元波跟他谈论打造银器之事,装出聆听之状,心中念头转动不停。

  首先他从年岁上,猜测那少妇可能是陈永祥的妻子。因为陈永祥已被他巧妙地套出了他哥哥陈永利的年龄,比他大了十岁,而那少妇看来只有二十左右,大概不会是他的嫂子。

  其次,陈老头开的绸布店,店里当然要人帮忙,陈永利也在那儿,所以除非陈永利的妻子为了小孩子等原因,才会留在家中,不然的话,一定和婆婆都到店里帮忙。那美貌少妇回家后没有出来,可见得多半是陈永祥的妻子了。

  他突然听到陈永祥谈到银器手艺之时,口气中透露出他是这一行中高手的味道,不禁灵机一动,道:“这支凤铁虽是很不错,但还不当我意。”

  陈永祥道:“大爷嫌哪里不好呢。”

  公孙元波道:“不是不好,而是太平凡太普通了。”

  陈永祥道:“大爷想找一件罕见精美的首饰,是不是?”

  公孙元波道:“不错,但我却不知道要拓你打造什么才好。”

  陈永祥沉吟道:“若是穿戴的首饰,除了镶工之外,还需贵重的珠宝,这一来造价太高昂,不大划算。”

  公孙元波道:“我不限于首饰,亦不怕贵,就怕不事那位小姐之意。”

  陈永祥同情地道:“那么待小的想想。小的从前曾经打造过一台金花银树,还结得有明珠之果,每一片花瓣和叶子,脉络分明,费了小的好几个月工夫。”

  公孙元波喜道:“妙极了,这一台金花银树规下在何处?”

  陈永祥道:“在小的家里。”

  公孙元波道:“你不打算出让么?”

  陈永祥点点头,道:“小的费了无穷心血,实是不舍得卖出。”

  公孙元波晓得凡是巧手名匠,不论是哪一行的,往往会有这种不舍得把心血结晶卖掉之事发生,因此他当真泛起激赏之意,道:“假如我当意的话,那就重价请你再打造一台。反正我也不急,你慢慢打造,可是你收藏的这一台,须给我看看。”

  陈永祥道:“小的就住在那边横街上,大爷如是要看,小的带领你前去。”

  公孙元波万万想不到有此收获,心想:“虽然到他家去,不免背上嫌疑,但只要能暗中警告那少妇,叫她蛰伏一段时间,使敌方认为她没有嫌疑,那就行了。至于自己这方面,定有法子甩脱跟踪之人。”

  他早先已用暗号口令试过陈永祥,晓得他是圈外人,所以不敢托他带口信回去。况且陈永祥一定会疑惑和追究一事,那就是他的妻子怎会与陌生男人相识,又干起这等秘密勾当?他们出去之时,公孙元波手中拿着碧玉凤铁,却把药材暂存在店中。他还特意与陈永祥一路谈论风初上的手工,以便旁人都可看见他手中的这件首饰。

  转眼工夫,公孙元波和陈永祥已经转入另一条街。

  公孙元波乃是眼视四面、耳听八方之人,这时一眼已看见一个女子在横街的对面,正要转出大街去。这个女子,可不正是那个美貌的陈姓少妇!

  由于他们是转入来,那少妇是转出去,彼此相距两三丈,眼看相错而过。陈永祥没有一点动静,大概是没有瞧见对面街上之人。

  公孙元波碰他一下,道:“瞧,那个女的。”

  陈永祥望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公孙元波心下狐疑,目中道:“她的背影真像我的那位小姐,不会那么巧,在这儿碰上她吧?”

  陈永祥笑一笑,道:“大爷看错人啦!那是贱内。”

  公孙元波讶道:“什么?是你的宝眷么?她独个地往哪儿去呢。”

  他们说话之时,已停下脚步,但那少妇却已转出大街去了。

  陈永祥道:“她一定是到市场去吧!”

  公孙元波明知不该多问,因为人家做丈夫的也不多管,他再问下去,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但他千方百计,为的正是要抢救于她,目下虽是迟了一步,哪儿肯轻易放弃!当下说道:“这就奇怪了,你看见她既不招呼她一声了,亦不打算问问她,这如何使得?”

  陈永祥惊讶地望着他,道:“小的早就看见践内,她也看见我,想是见我带着客人,所以不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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