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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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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整个人沉醉在这阵幽凄的旋律中。他仿佛听到吴丁香,在向他诉说着衷情。但可惜的是她接着就表示要分离了。她似乎含泣诉说道:“我们这一段情,只好留待来生,现下是一定要分离不可……” 他不明白她为何要离开自己,亦不知自己为何居然听得懂,甚至确知一定不会弄错。 只有一点,使他不致难堪的,那便是吴丁香对于这一回的分手,非常凄戚,而不是把他丢掉。 这阵哀诉过后,调子忽变。众人但觉她的箫声中,透出了人生如梦,以及命途坎坷的沉哀。 要论她的命运,可真是够不幸的了。因此,她对人生的感触,特别深刻,所以抒发于箫声中之时,也特别的动人。 她仍然在吹奏着玉箫,可是张君的目光,忽然从她面上,转移到钱如命的身上,变得异常森杀可怕。 过了一阵,吴丁香放下玉箫,大厅中恢复一片寂静。 她垂头道:“李郎,你回去吧!” 李益固然奇怪地怔了一下,就连钱如命也楞了,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吴丁香也不抬头,道:“我叫他回去,你没听见么?” 钱如命仰天大笑,声音悍泼异常。 等到她笑声一收,张君突然插口道:“她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钱如命讶然向他望去,蓦然感到这个男人,发出一阵森厉无比的杀气,笼罩着自己。此人气势之强,竟是已超过她所能控制的限度。 换言之,她已感到对方摆脱了她的控制,因此,这回斗起来,不是两败俱伤,却是她必定灭亡的情势。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这个男人曾被她暗算,因而在动手之际,张君必须分出许多力量应付她的“厌功”,而不能全力拼斗。这样才能造成势均力敌之势。 目下他显然另外获得一种力量,可以抗拒她的“厌功”,因此,张君无须分出心力,换言之,他已能够集中全力对付她。这等情况之下,钱如命自然拼不过他。 目下情势已非常明显,假如两面罗刹钱如命拒绝吴丁香的意思,不让李公子安然离去的话,则张君马上就向她作至为凌厉的一击。 可是换一个角度说,假使她放走了李益,则张君和吴丁香,便会因为她的服输而放过她么?这却不见得必定如此。 所以钱如命在这等夹缝之中,内心真是急得不得了,泛起无所适从之感。 两人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下,相持了片刻,连李益也感到紧张异常,浑身泌出冷汗来。 钱如命厉声道:“李公子,你决给我滚蛋。” 李益不由自主地站了起身,目光转到吴丁香面上,但见她这回毫无表情,冷淡得有如一尊石像一般。 他在心中深深叹口气,举步行去。 吴丁香冷冷道:“钱大娘,叫人备车送他一程。” 钱如命这回十分爽快,果然下达命令。因此,李益出得外面,便乘上一辆马车,把他载到他的庄子去。 钱如命那对锐利恶毒的眼睛,一直瞪住吴丁香。这个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长得美丽,而且最动人的地方,是她既丰满成熟,而又清丽脱俗,与一般仅具美丽外表的女人,完全不同。 正因她的脱俗风韵,使得一些阅世已多的男人,更容易为她倾倒,从而生出强烈的占有欲。 钱如命狠狠的瞪住她,毫不放松的另以观察。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忽见她冷漠的神色,微微起了变化。 说是变化,其实不外是眼珠略转,双眉微动而已。可是落在钱如命这等老江湖眼中,便已得知大有文章,似乎她突然恍悟,忖道:“是了,以时间算来,恰是李公子已安然回到庄院之阮换言之,她晓得他已经安全,所以马上轻松了。” 她认为这是一个弱点,至少可以使吴丁香与张君之间的某种默契,发生紊乱动摇,但她尚须看看如何运用手法向对方此一弱点进攻。 最先开口的还是钱如命,她拨起头发,露出她那张颇有风韵的面庞,换过柔和悦耳的声音,道:“吴丁香,你究竟用什么法子,帮助张君对抗我的?” 吴丁香淡淡一笑,道“你何不问他?” 钱如命转向那个英俊的男人望去,道:“你可肯说来听听?” 张君摇摇头:“讲出来就不值钱了。” 钱如命道:“那么我猜一猜如何?” 张君耸耸肩,道:“随便你。” 钱如命道:“我的厌功,敢说是天下无双,连那个神憎曾老三也远远不及。经我的观察,在这世间上,唯有纯洁真挚的‘爱情’,才能抗拒得住。因此,你们除非也发生了爱情,否则你如何能获得抗拒我厌功的力量呢?” 张君冷笑道:“这就是你的猜测了,是也不是?” 钱如命道:“除非世上尚有某种绪,能抵抗我的厌功,否则这就是我的猜想了。据我所知,世间千百情绪,都远不及我的厌功厉害。” 张君摇摇头道:“但你猜错了。” 钱如命一怔,向吴丁香望去,从她的眼色中,可以看出张君的话,并不虚假。 她自个儿点点头,道:“是的,我也知道必定错了,因为凡是能与我‘厌功’抗衡的‘爱情’,定是真诚纯洁,可以达到不惜生命以殉情的境界,才办得到。因此,吴丁香与那书生有了这等不渝之情,如何又能在刹那间,与你发生同样的爱情?” 张君道:“这个矛盾,非常明显,你喜欢多费口舌,那是你自己的事。” 钱如命道:“假如不是如此奇怪的矛盾,而值得我探究的话,你以为我会轻易低头,放走那个书生么?” 张君道:“我倒是实话。” 他转吴丁香道:“吴姑娘,我们走吧!” 吴丁香望了钱如命一眼,道:“你放过她么?” 张君道:“一来她也不是容易诛除之人。二来她不惜施展绝计,修习厌功,为的是对付曾老三。所以我无须向她下毒手,就让她去修理曾老三,岂不甚妙?” 吴丁香道:“你只想到其利,没有考虑到其害,我劝你还是不要放过她的好。” 钱如命心头大震,道:“这个女人是怎么的?她难道不知我的反噬,也足以把她和张君弄得不死即伤么?尤其是她本身最是危险……” 她凛然推想其中之故,耳中但听张君道:“算啦!与其目前与她两败俱伤,倒不如暂时避避她,再作计较。” 吴丁香向他盈盈一笑,道:“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也不是?” 张君道:“是的,你相信我,我定有法子对付她。” 吴丁香寻思不语,看她的样子,显然尚未答应。 钱如命从他们对答中搜集各种资料,加上眼见这两人的表情,尤其是张君望着吴丁香时的目光,顿时醒悟,忖道:“是了,张君敢情是利用对她的情欲之念,才有力量与我的‘厌功’对抗。唉!真想不到‘情欲’之力,居然也可纯洁的‘爱情’相提并论。大概这只是男人才办得到,而也正是男女大别之处……” 要知她本身亦是曾经在情欲之海中经过之人,是以初时并不认为“情欲”有这么大的力量。 可是后来又因为记起在男人来说,这‘情欲’的力量,比女人强烈得多,尤其是在某一种情形之下,男人的确可以为了一时的冲动,置生死于不顾。 因此,张君若是仰仗‘情欲’之力,倒是可以说得通的道理。至于吴丁香,则可以肯定不是为了情欲,而仍然是“爱情”。当然不是对张君发生爱情,而只是为了李益而牲自己的一种表现。 只听张君催促道:“吴丁香,咱们走吧!” 吴丁香摇摇头,道:“再等一下。” 张君道:“再等下去,天就亮啦!” 吴丁香道:“天亮与否,对你可没有什么区别吧?” 张君道:“虽然没有区别,但咱们何必在这儿耗下去?” 吴丁香心想:“我知道‘时间’对那一个人最有利,而我已决定牺牲自己,只是为了‘他’之故,当然尽量的拖延时间。” 她没有说话、只向张君含蓄地笑一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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