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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白衣女郎道:“小辛?好怪的名字,但一定很可爱。”她从皓如雪白的手腕褪下一只金镯,又从头发上拔下一支金钗,很快地用金钗在镯上刻了几个字,然后把金镯丢到马玉仪的竹篮内。

  马玉仪一时倒没有想到白衣女郎何以能够在三丈之远随手就把金钥丢入竹篮?

  白衣女郎道:“给小辛,希望他平安长大,希望他将来变成不平凡的人。”

  马玉仪不觉呆住,一转眼间,巨舫已经随着滔滔江水而远逝,不知驶向何处。

  她当然已不能安安静静洗衣服了,这一幕冲击得她紧张而又兴奋。

  树丛内那个裸体男人究竟是谁?是好人抑是坏人?白衣女郎是谁?她送了一只金镯给小辛,看看好像不是坏人,但如果她不是坏人,则她追赶的人当然就是坏人了。

  不过世事却又绝非如此简单,好人可以追赶坏人没错,但好人何尝不能追赶好人呢?

  何况那个裸体男人瞧来一点也不似是为非作歹之徒,他究竟是不是坏人呢?

  马玉仪忽然站起身,并且很快将床单撕开,联成一条相当长的“绳索”。

  她很艰苦地爬入树丛,将床单一端缚住那男人,另一端已经缚在石阶(亦即是码头石阶)边的树根上,然后用中指勾住那男人拇指根部的“鱼际穴”,食指则勾住他拇指尖的“少商穴”。

  马玉仪只用少许气力,那裸体男人双手环扣忽然松散。因此他整个人沉坠水中,接着随波逐流缥走。

  但马玉仪毫不着急,慢慢爬向石阶,然后扯紧床单撕成的长索,很快就把那男人拉到石阶边了。

  看见他男性的身体,马玉仪不免有点不好意思,但现在已无可选择,非赶快做下去,并且把事情做妥不可。幸而附近没有人家,所以她可以把裸体人横拖直拽,而且休息了七八次才拖回屋子。

  当然她已经发现这个男人右腿上有一支金色的长箭,但她却不敢胡乱动手拔下来。

  用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汤灌下去,那裸体男人不久就悠悠回醒,于是马玉仪知道他姓雷名不群。

  雷不群虽然文秀白晰,但身体很好,回醒之后,除了皱眉忍住箭伤的疼痛之外,竟也可以述说他的遭遇。

  马玉仪说道:“你所讲的人,什么挑花溪宋家,什么血剑严北,什么海龙王雷傲候我都从未听过,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法子把腿上的箭拔出来?”

  雷不群尽量小心揭开被子,以免身体裸露得太多,他仔细看过那只金箭。

  他叹口气道:“想不到‘射潮弓’竟是在她手中。这一只是沉鱼落雁箭之中的‘沉鱼神箭’。怪不得我在水里仍逃不了一箭之厄。”

  马玉仅只问道:“现在怎么办?”

  雷不群寻思半晌,才道:“此箭已贯穿我右腿,如果直接硬拔的话,箭簇会造成更大的伤口,但此箭杆却又是五金之精铸成,没有可能拗断。”

  马玉仪讶道:“莫非永远任得此箭插在腿上?那多不方便?何况还会痛?”

  雷不群道:“箭翎是羽毛,可以割掉或烧掉。这样箭杆大小一样,就可以从另一头拔出来了啦。”

  马玉仅立刻找出箭刀,将两片美观的箭翎剪掉,一面道:“很简单不是么?为何你不早说出来呢?”

  雷不群苦笑一下,突然手起掌落,拍在箭杆末端,又从另一端两指钳住箭簇,一下子就将金箭拔出来。

  他大腿两个伤口都流出鲜血,大腿里面当然更痛,因为任何人在腿内上开一条通道岂有不痛个半死之理。

  他包扎好了之后,只淡淡地好像谈论别人事情一样告诉马玉仪说:“这个拔箭方法很不妙,因为箭翎有毒,我这条腿已经残废,终身都变成跛子了,所以我没有早说。”

  马玉仪不觉呆住,她早已感到世上很多事情看来表面简单,其实不然,现在这个感觉更强烈更鲜明。她问道:“你早已知道?”

  雷不群道:“是的。”

  马玉仪道:“你怎会知道的?”

  雷不群叹口气,道:“因为我父亲是‘海龙王’雷傲候,所以总比别人多知道些。这支箭上面镌着‘沉鱼’两个字,如果是‘落雁’那就是银色的。”

  隔壁传来小儿啼哭声音,马玉仪轻轻道:“是我的儿子,他叫沈辛,我希望他长大之后能有你的学问,能有你的勇气,还有能有你的潇洒风度。”

  雷不群道:“他一定会,而且比我好得多,因为你先生不是普通人,而你也不是凡俗的女孩子,所以你们的孩子也一定不平凡。”

  马玉仅不禁变色道:“你知道沈辛的爸爸是谁?你见过他吗?”

  雷不群俊秀的面庞上居然有汗珠,这种天气只盖一条薄被绝对不应该会热得流汗。

  所以马玉仅更狐疑更担心了。他流汗,是不是表示心中有愧呢?

  “你是不是曾经在附近窥视过,所以知道我先生是谁?”

  雷不群微笑道:“没有,我为什么要窥视你们呢?只不过有些事情可以用脑子想出来的,你年轻而又美丽,你先生不在家,但你却敢把一个负伤的男人带回家(他虽然不提裸体这件事,其实口气中已包含此意),而且你似乎不怕你先生突然回来,不怕他看见我这副样子,你为何不怕他误会?还有就是你先生是什么职业呢?我看不见任何可以推测他职业的线索!就算做木匠,也应该有些工具,既然没有一点线索,反而证明他不是普通人,当然你也不是普通女孩子,所以才配得上他。”

  马玉仪讶道:“你说得头头是道,说得很有道理,但你为河流汗呢?”

  雷不群道:“那是因为我腿上箭伤毒力发作之故,我想现在我还是快点告诉你为妙,我很可能会疼得昏迷不醒,我会发烧发冷,但只要多喝白开水,不必吃药,熬过三天后就会痊愈,有时候有些毒药药性很奇怪,你既不能也不必使用其他药物,只靠本身的抵抗力熬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马玉仪忙道:“我很抱歉,我居然没有想到作流汗是因为伤痛之故,但请你再支持一会,请暂时不要昏迷,我想知道我要不要通知什么人?那个穿白衣服美貌新寡的宋夫人会不会再到这儿来找你?如果她来,我该怎样做?难道把作交给她?”

  雷不群道:“对,如果她能够找上门来,你一定要将我交给她。”

  他想起黄莲的倩影,也想像得出她用恨恨神情盯住他以及恨恨地扼住他脖子的样子。唉,你为何不把我一箭射死呢?我跛了一条腿,终身成了残废,活下去又有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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