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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冷见愁却很镇定而且很快就问清楚三女在合肥的遭遇。他当然知道中年小胡子商人就是小郑所扮。如果有任何情况居然连徐小茜的智慧,小郑的经验都不能解决,当然非常非常严重。

  所以郝问的焦虑并非无因,冷见愁轻轻叹口气,因为他脑中想起“鬼”。除了鬼之外,小郑和三女加起来的力量,绝对不怕任何敌人。

  无嚷道:“叹气也不管用,不济事,说出来听听吧,或者我们可以给你一点意见。”

  冷见愁道:“说来说去又回到‘鬼’的身上,叫我如何能不叹气?”

  无嗔连忙摇手道:“如果牵扯上‘鬼’,你自个儿伤脑筋就行,我连一丝一毫意见都没有。”

  郝问又瞪大眼睛,对于无嗔此人,郝问从心底瞧不起(因为后半截与冷见愁精彩拼斗过程外间无人得知),冷冷道:“鬼有什么可怕?没有胆子就少开口打岔。”

  无哄笑嘻嘻不动声色,因为他忽然发觉冷见愁不但不阻止郝问,甚至还有点鼓励态度,冷见愁家伙脑筋比他人灵光得多,很少人能猜得到他转什么念头,所以既然他有意让情况如此发展下去,不妨助他一臂之力。

  事实上无嗔脑筋这灵光也算得是极罕有的了。

  冷见愁说道:“郝问,你没听过鬼的故事?”

  郝问道:“有,十多年来此地秘密流传魔鬼招兵的故事。当然魔鬼招到一名兵了,阳间就少一个活人。但传说不可当真,你也听到这故事?”

  冷见愁声音放低道:“无嗔,如果我们失败,我希望能找到你,最好在安居镇梁员外的隐贤阁。如是你已是梁家的客人那就更妙了。”

  无嗔只点点头,郝问无不觉惊讶观视。

  冷见愁又用很小声音道:“安居镇正南方七里左右有个小村落,有个祠堂虽是破旧,却可暂时容身,谁也想不到有人会逃到那边,因为一路都崎岖荒芜满地荆棘。”

  郝问讶道:“你究竟说给谁听?”

  冷见愁道:“对面角落两个家伙刚进来不久,很邪气很有问题,无嗔你前赴安居镇之前最好能设法让人家晓得。当然你的速度绝比不上飞乌例如信鸽。”

  冷见愁微笑望住郝问,道:“我们喝几杯等吴哥回来。不过这个和尚我越看越不顺眼,你把他打出大门。”

  郝问一怔,旋即会意,先干一杯酒,然后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吸引了所有客人目光。

  他们做作得象一回事,郝问一副仗势欺人样子,而无嗔却是忌惮冷见愁而不敢还手,轻而易举闪过郝问快如风雨六七拳。

  无嗔跳退七八步,笑嘻嘻道:“算我没资格跟冷见愁交朋友,你不必生气,我走就是。”

  郝问骂道:“你当然不配……”骂声中一冲上前拳打脚踢。

  他身手可真不弱,拳风呼呼脚出无影,但无嗔无费吹灰之力都一一避过,哈哈大笑声中出门而去。

  冷见愁叫住郝问,港灌他喝酒,而郝问面对冷见愁时却显得很恭敬样子。他们都看见对角两人有一个也随无嗔出去,现在只有一个监视他们。

  郝问放低声音忧虑地问:“你们真要找魔鬼麻烦?魔鬼跟暗算三位姑娘的人有关么?”

  冷见愁道:“根本就是同一伙人。啊,吴哥终于回来了。”

  欣瘦潇洒的吴不忍一直走近在冷见愁对面坐下,先吃一大碗而又喝了半斤酒。他吃喝过程中谁都不开口讲话。

  稍后吴哥放下筷子,抬头道:“幸不辱命,信物在我裹中,是一块玉块。要不要马上拿出来?”

  冷见愁欣然道:“不必,信物交给南京宋妈妈,有五千两银子可拿。”

  他把天绝刀放在桌上,又道:“此刀请交给连四。请转靠他,一刀在手快意恩仇。吴哥,如果我们回到南京,我们大醉一场,我一定有很多故事可供下酒。”

  郝问讶道:“吴哥,你自己的事呢?期限快到了,时间不多,怎能跑到南京耽着?”

  吴哥微笑一下,道:“恶仙人韩自然已解开一半死结,咱们又有充裕时间了。”

  郝问喃喃道:“谢天谢地,但你怎能找到恶仙人韩自然呢?听说他在湘江那边……”

  吴哥道:“是冷见愁,你永远不知道他本事多大?”

  冷见愁道:“我也是凑巧而已。九幽使者金阳许多消息都很宝贵可靠,要不是碰上他,我一定往湘江白走一趟,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吴哥这一身轻功可以山数十太高崖上,有如鹞子般滑翔老远,谁也进不了‘囚仙庄’。韩自然有没有希望你帮忙什么事?例如关于李碧天?”

  吴哥道:“有。他希望我们能解救李碧天,他说一条线挂两双蚱蜢,本来谁也跑不了。可是现在这一边已经可以逃离开甚至算一算旧帐,但‘海枯石烂’李碧天仍然不行,而韩自然却一点力都用不上。”

  吴哥道:“李碧天一定在安居镇,对么?”

  吴哥道:“正是。韩自然的暗号是‘自从一见桃花后’。李碧天的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样,绝不会认错人。”

  冷见愁道:“为何会有人假冒?但这还不要紧,我两个问题他有回答么?”

  吴哥道:“有,他说都对。但反问世上有人能突破这等极限么?”

  冷见愁面上迷雾遮住笑容,轻轻道:“现在由我担心吧。”

  吴哥忽然起身,带着郝问大步出去更不回头亦不道别。

  他们谈的“极限”指的什么?冷见愁办得到么?如果办得到真能突破某种极限,是不是等如击败了“命运”?

  雪婷虽然大胆,也凶得象头野猫。但当她看见飘浮于她面前的无头鬼魂,另一头则是披头散发舌头老长的鬼魂时,禁不住全身毛发都竖起,四肢感到麻木乏力。

  而最奇怪的是她这一刻居然会起起徐小茜阎晓雅和小郑。四个人分头潜入隐贤阁,别人会不会象她如此不幸遇见真正的可怕的恶鬼呢?如果他们遇见,会不会象她吓得四肢麻木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头鬼的可怕正因为他没有“头”。没有头任何动作怎能活动?但无头鬼的确飘来飘去,绝对不是幻象。

  另一个知舌鬼舌头会动,披散的头发也会飘移。雪婷从偶然露出的可怕面孔上甚至看得出“它”很愤怒,所以有残酷意味。

  鬼为什么会“愤怒”?从前豆寇年华满心委屈失意,然后离家出去,有时流浪于荒丘无数的野外,到了半夜却不由自主惊惶起来,人人怕的都是屈死横死的鬼,当然“屈死”“横死”者极为愤怒,绝不会高兴快乐。

  那时候她武功还有限,仍然是“弱女”,现在她忽然恢复“弱女”的感觉。

  但还不止如此,由于“时间”感觉颠倒错乱,她仿佛回到六、七岁童稚之时。她忽然看见“妈妈”在昏黄灯光下替她缝制衣服。那时光还来回到祖父家。屋子墙壁是泥砖,茅蓬屋顶,没有任何摆置装饰。满眼荒凉,深烙于心的动荡穷苦。但任何一切感觉都不及妈妈那封眼皮的鲜明、温柔和无尽酷爱。

  她忽然变回那么幼小那么软弱,“恶鬼”一下子迫近眼前,冰凉阴森使她不住发抖。她拼命逃跑,连爬带滚,因为她只不过六、七岁而已。

  四路潜人“隐贤阁”的人,只有小郑又变成蜘蛛躲在某处阴暗角落。

  徐小茜平日很会讲话,总能叫任何男人很舒服满足地放弃辩驳。可是现在她象一朵沉默美丽的花,静静躺在地板上另一角的阎晓雅眼中尽是迷惘之争,双手抱头不断啜泣。雪婷在另一角倦缩成一团,不时轻轻叫一声“妈”,态度,声音,神情都温柔之极。

  最会讲话的沉默,最刚冷的轻轻抽咽。最野性的变成温柔软弱。她们是被鬼魂附上身体改变性格及反应?抑是只流露出从未隐藏着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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