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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冷见愁退后几步,一股凌厉杀气阻止他再退,冷见愁不必回头瞧着亦知道忠义堂年轻杀手到了。

  “前狼后虎”的形势冷见愁见多了,冷见愁丝毫不会觉得难以应付,只不过该死的是他们不应该刺激他,使他回忆起从前事情,比梦幻更可怕的幽冥世界,有如魔鬼似的杀人高手……

  “锵锵”迎面三大汉都拔出刀剑,涌过来阵阵凶狠残杀之气。

  冷见愁侧身靠着旁边一棵树,你们最好别迫我动手,因为“天绝刀”不在我手中,这一点很重要,天绝刀只斩断一支拇指,还可以活下去,“活下去”应该是最重要的事,不是么?

  年轻杀手反而没有动静,但冷见愁知道,他左手的袖箭,两边靴筒的短刀,以及背上的钢斧,何一刹那都可以亮出刺人喉咙胸口要害。

  冷见愁大声道:“本人平生不做亏心事,亦不管任何闲事。”

  三名大汉发出嘿嘿笑声,狞恶而又冷酷,当先一个双眉特浓,样子也是凶恶,厉声道:“小鬼崽子,两个都给大爷报上名来。”

  鬼崽子即是“相公”,对男子至为侮辱。冷见愁和那年轻杀手都包括在内。

  那年轻人显然被激怒,“赫、赫、赫”迅速跨上三步,每一步尺寸一样,落地力道亦毫厘不差,行家一看一听,心中有数,若非经过多年严格训练,岂能致此境地?

  三名恶汉露出惊讶警惕神色,一刀两剑都指住年轻人。

  冷见愁忽然变成“旁观”者,形势转变对他有利,却不是他喜欢见到的形势。

  冷见愁大声道:“各位等一下,如果彼此间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这场架打得冤枉不冤枉呢?

  年轻人果然干脆,道:“本人杜若松。”

  浓眉大汉不甘示弱,接声道:“上天人地主持公道,铁闸褚江褚三爷是也,左副手吕均,右副手周光。”

  冷见愁道:“铁闸的意思便是说只要褚三爷把守之路,天下无人可以通过?”

  褚三爷道:“对,你叫什么名字?”

  冷见愁道:“我姓辛,我被杜若松追得上天入地无路可逃。”

  不但褚江等三人露出奇怪的神色,连杜若松,这个年轻杀手亦如此,所有的目光集中冷见愁面上,杜若松必是年轻之故,所以比较不会隐藏感情。冷见愁可以从他眼中面上发现“怜惜”的意思,他似乎瞧着一个“死人”所以怜惜,又像是大人听到孩子说出愚蠢不通世务的话那种怜惜。

  冷见愁摊开两手,道:“我是不是说错话?”

  铁闸褚江等三人不作声,只有凶狠冷酷的杀气。

  杜若松道:“老辛,我们都错得厉害,你说错话,我追错人。”

  冷见愁道:“我还不算老,叫我冷见愁,我说错什么话。”

  杜若松道:“上天入地主持公道这句话,江湖上无人敢不尊敬,无人敢不害怕。”

  冷见愁道:“尊敬可以,为何要害怕?”

  杜若松冷冷道:“因为任何人如果失信背诺,就可以请他们追究,纵然是上天入地也找回公道,天下任何失信的人,上至将相王侯,下至职业杀手,谁都不敢不害伯。”

  冷见愁道:“妙极,天下间竟有这种集团,人间可以少却很多冤屈了。”

  杜若松道:“公道七煞不管冤屈,只管失信之事,尤其是职业杀手的圈子,你聘请杀手做事,最稳妥之法就是再请公道七煞保证。”

  原来说来说去“公道七煞”不过是杀手中的杀手。当然可以想像得到这个组织必定十分严密神秘,每一煞的武功必定强绝一时,总之,他们一定极厉害,否则岂能在职业凶手围中做成“监督”地位?但他们并非真的主持公道,而且索取的酬报必定吓死人。

  冷见愁道:“你何以说追错人呢?”

  杜若松道:“如果我不追人你,就不会遇上他们。”

  冷见愁道:“遇上他们就是不幸的事?”

  杜若松道:“当然,我既然投入江湖混饭吃,自非弱者,所以明知他们厉害,我亦不能退缩,不退缩就是不幸。”

  冷见愁道:“我不懂,你脑袋有没有问题?既然晓得人家厉害,为何不肯退缩?如果是我,一早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岂不是上上之计?”

  杜若松不呸一声,道:“贪生怕死算什么英雄好汉!”

  冷见愁道:“知己知彼长命百岁,你的性命又不是捡来的,何必宁死不屈?”

  杜若又呸一声,道:“你不是江湖人,你不懂。”

  冷见愁道:“笑话,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江湖人?凭什么说我不懂?”

  杜若松眼睛一瞪,怒气勃勃,喝道:“你懂什么?”

  冷见愁道:“我有凭有证,例如你我是第一次见面,同时你我亦是第一次见到褚三爷他们。但对褚三爷他们,至少我比你观察得深刻很多。对你这方面,我又能比褚三爷他们观察得深刻,你敢说我不懂?”

  他们的对话从开始直到现在,都有紧紧抓住铁闸褚江的莫大兴趣,尤其是现在,褚江忍不住插口道:“好,咱们先比一下,我一眼就瞧出杜若松来历,你呢?”

  冷见愁道:“如果杜若松的帽子和衣襟上都没有标志,你们对他能知道些什么?”

  褚江道:“从他步伐中知道武功相当好,曾受严格训练。再从他眼神,双手垂放的角度,可知擅长杀人。”

  冷见愁道:“如果他闭目躺卧,没有步伐眼神以及双手动作可资观察,便又如何?”

  褚江一怔,道:“通通没有还观察什么?”

  冷见愁道:“有,靴筒的短刀,腕底的袖箭不必离身。钢斧置放伸手可及处。睡姿可看出并非全身都松弛,必有部分肌肉神经保持戒备状态,这种人不是杀手是什么?”

  铁闸褚江和两名副手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因为他们这回真真正看走眼,如果他们任务的对象竟是冷见愁,将会发生怎样的结局?褚江不禁暗暗沁出冷汗,他在十年来极成功诛杀了无数杀手的生涯中,第一次泛起“恐怖”。

  杜若松道:“听来果然有点门道,但我也能一眼就瞧出褚三爷不是普通的武林人,必是强悍劲敌,所以我决不会丝毫疏忽大意。”

  冷见愁道:“你道行比褚江浅得多,我的看法分两方面来说。一方面你受过训练,故可以感觉得到褚江的杀气,训练使你每逢出手必尽全力,一个普通人和一个强敌并无分别。所以你的观察和态度并没有智慧成份,亦没有丰富经验。另一方面,你竟没有瞧出对方最厉害最可怕的特长,任何杀手如果碰上他们,却不能第一眼就观察特长何在,结果当然很悲惨。”

  他还没有说出褚江的“特长”,不要说杜若松,就连褚江自己也很想听一听。

  冷见愁忽然支开话题,道:“我正在想,这些纸上谈兵的理论,在现实中管不管用?”

  杜若松很聪明,立刻道:“如果你加上我能对抗他们,我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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