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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她说得如此情深义重,裴淳觉得坚持不让她跟随,实在是太不近人情。当下从怀中取出太阳玉符,道:“你拿着这个,就可以抵御酷寒,我有一套内功心法,不须用到此宝。”

  他们若不是机缘凑巧,焉能两人一道入内?说来说去还是裴淳福厚命大,上一次因有太阳玉符在身,才不致冻死,而若不是那一次入探地袕,就学不到那套可御奇寒的内功心法,因而其后早就被金元山的毒火烤死。

  他过去推动机括,墙上露出一个洞袕。薛飞光道:“你一手拿着这颗夜光珠,一手拿着七宝诛心剑。我则一手拿着天幻剑,一手拿着太阳玉符。让我在前面走,你可以替我弥补背后的空隙。”

  如此安排,当真是稳当之极,那夜光珠乃是魔蚤子卓凯的宝物,薛飞光早就暗暗借了来备用。

  他们在白蒙蒙的珠光照耀之下,钻了进去。开头的一段虽然很不好走,许多幔幔岩石棱角横生,偶有不慎,碰上了不死也得重伤。

  幸而这条秘道直向地心倾延,坡度甚大,因此他们小心地往下溜,总算顺利地下降了十多丈。

  此时,寒气渐重,寻常之人已很难忍受,但他们还不觉得怎样。又走了十多丈,便感到好像掉在万丈冰窖之内,酷寒难当。

  裴淳早已运起御寒内功,薛飞光手中有太阳玉符,因此这等酷寒还拦阻他们不住。

  珠光到处,眼前陡然开阔,却是一间宽大高敞的石室,地面上散布得有七具尸体,其一是个女子,都是卧跌地上而死,只有一具仰面向天,乃是昔日裴淳找寻宝剑之时,把尸体翻转的。

  裴淳见了这一具尸体,陡然间记起一事,便向薛飞光道:“那日我找到那支断剑之时,又曾在尸身之下找到一具黑木佛像,高达尺半,我把佛像系在腰间,后来不知几时失掉。”

  薛飞光道:“那么我们顺便找找看,这具佛像不管是本来就藏放此处也好,是这些前朝高手带来的也好,总有很重大的道理。”

  这回他们在珠光照射之下,四方八面都看得十分清楚,瞧了一阵,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薛飞光道:“我倒是有一件事想不透,那便是这些高手们为何都俯仆地上?”

  裴淳道:“他们都被那些可怕的黑色怪蛇,勒断双足,自然俯卧地上。”

  薛飞光摇摇头,道:“他们倒地之后为什么不翻身?任何人在剧疼攻心之际,自然会翻滚挣扎,哪会恰巧都俯仆着死去?”

  裴淳道:“你这么一说,果然大有疑问……”

  话犹未毕,突然间,一声惨叫传来,尖锐刺耳,薛飞光骇得跳起来几尺。

  裴淳一把抓住她,道:“别怕,想必就是那一头怪鸟,我初时也听到这等惨叫之声。”

  他们更为小心防范,忽听左方三丈远处,传来一阵狰狞怪笑,两人都转眼望去。然而此时在右方却有一团灰影自空中斜斜冲落,来势神速无比。

  这团灰影像一支利箭般向薛飞光脑后袭去,一旦射入珠光范围之内,便见到那是一头灰鸟,此时尖喙直伸,双翼紧束,两脚向后,变成一根棍子一般。

  此鸟尖喙长达一尺,其红如火,所以特别显眼。它倒射的速度奇快,这刻纵是有人瞧见,发声警告,而以薛飞光的身手,也万万躲不开。何况薛飞光此时仍未发觉,裴淳虽是听到破空之声,但这声音还在数丈之外,那正是这头长喙怪鸟开始冲射之处,可见得此鸟的速度比声音还快。

  薛飞光恰在此时肩头微沉,作出移转身躯的姿态,这一来剑尖从肩上露出。那头怪鸟猛可怪叫一声,好像受了伤,突然改变方向。

  这头怪鸟飞行速度之快,宛如闪电,缴忽间,已失去踪迹。

  裴淳惊道:“此鸟居然会声东击西,真是骇人听闻之事。只不知,因何故惊遁?”

  薛飞光道:“你站在我后面瞧瞧,或者可以查出原因。”

  裴淳左瞧右看,都无异状,道:“我瞧不出什么?”

  薛飞光道:“其中定有缘故,再说以一头扁毛畜牲,纵是灵警过人,也决计不会像人类施展计谋,这声东击西之举,只可视为偶然,不能当真。”

  她虽是未查出那怪鸟乃是畏惧她手中天幻剑反射的千百道奇光,因而不敢从正面侵袭,改从后面袭击。但已显出她推论周密,智慧过人。

  两人在这宽大的地窟之内,走了一转,毫无异状。当下便向那冒出寒气的黑洞钻入。上一次裴淳在这里面宛如瞎子一般,这次因有珠光照耀,可就容易走得多。

  入洞之后,走了一程,渐见宽敞,宛如一条宽大的一般。猛听一阵波涛之声,传入耳中,似是到了海边,浪潮不断的冲上沙岸。

  薛飞光道:“此处难道有路可通海边?呀!不对,这儿离海边少说也有数百里,怎会听到潮声?”

  裴淳道:“这又是那头怪鸟的杰作,它的古怪真多,上一回是优美动听的乐声,后来情调屡有变化,而现在却是海涛声……”

  他略为停顿一下,又道:“但它一发声,大概又要来袭了。我有天罡护体的功夫,不怕它尖嘴猛喙,可是你却须特别当心才好。”

  薛飞光忽然大悟,道:“我明白啦!一共想通了两件事,其一是此鸟击袭人后脑害,上面陈尸于地的前朝高手们,都是如此致死,故此全部俯地上而死。其二是此鸟畏惧光线。这夜光珠的光线不强,它还以忍受,但天幻剑闪耀出的光芒何等刺眼,所以它不敢近前。”

  说话之时,蓦然举高天幻剑,那剑在珠光之下,宛如一根够闪耀反映出无数光芒的水晶一般。他们后面三四丈远处传来轻微扑翅之声,想必是她此举把惊着,急急折转飞去。

  浪潮卷拍之声,蓦地消失,薛飞光舒一口大气,道:“我没有猜错,那怪鸟一向蛰居这等黑喑陰寒之处,自是畏光线,假使我们有法子使此处变得温暖,它也不能容身。”

  远处忽然传来数声凄厉长笑,使人听得毛骨耸然。薛飞光吟一下,说道:“奇了,难道只这么一会工夫,它就不怕这天幻剑的光芒不成?”

  裴淳也道:“是啊!它声音一发,就快要攻击……”

  他着急之下,可就有了笨主意,双臂一伸,把她抱在怀中。这一来那头怪鸟就无法喙中薛飞光脑后要害。

  薛飞光身子一阵颤抖,喃喃道:“我情愿永远不离开此地。”

  裴淳讶道:“这儿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薛飞光坦率地道:“你呀!试想我们回到家去,你焉能这样抱住我?”

  她不说还没事,这一点明之后,裴淳顿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抱着一团火般。

  他呐呐道:“你若是愿意,我们回去之后,仍然可以这样亲近呀!”

  薛飞光摇摇头,秀发飘扬起来,扫过他的鼻孔,使他感到痒痒的。她轻叹一声,道:“别提啦,回到家去,你有云秋心,还能对我怎样?”

  裴淳为之一怔,登时发现自己面临无法解决的难关。他自知很爱薛飞光,但觉跟她在一起,从没有过一丝不愉快之感,一切都砬得生机蓬勃,万事万物都很可爱。

  然而,他又晓得自己也一样地爱云秋心。第一点是她善解人意,说得上是他第一知己。

  第二点是她不但长得惹人怜爱,而且她的身世遭遇,也实在可怜不过。假使负她的话,她定会憔悴而死,宛如一朵花凋谢一般。

  任凭他如何自由挑选,他都不能决定,因此他不禁愣住了。

  薛飞光轻轻一叹,道:“你没话说了,对不对?”此刻她柔肠寸断,芳心尽碎,但她却不能哭泣或向他哀求,因为此举无异迫裴淳走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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