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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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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个儿盘算了一下,便翻屋踏瓦从另一侧绕到东跨院,到了切近,恰好见到博勒原路出去,便暗暗一笑,一径奔入东跨院。 他乃是从另一道门户走进去,入院之后,叫道:“秋心,你可在里面?” 房帘一掀,露出云秋心美丽带幽怨的面庞,她虽是愁眉舒展,轻颦浅笑,但仍然有一种幽怨的味道,使人瞧了心头软软的。 她招手道:“快进来谈谈,真把我想死了!” 裴淳从她的话声中感觉出中气甚弱,心中更加忧虑,连忙进房,两人互相握手,云秋心微微发抖,突然间倒在他怀中。 他们昔日在梁药王隐居的千卉谷内,曾经因云秋心快要毙命而互吐悃(音“捆”,真心诚意)衷,情意己通,所以云秋心此举不算得很突然,裴淳把她抱住,忽然感到头脑间一阵晕眩,不禁大吃一惊。 云秋心也感出不对,惊道:“你怎么啦?” 裴淳暗暗运功调气,提聚真力,一面应道:“恐怕是中毒啦!”说时,但觉真力有散涣之象,幸而发觉得早,若是再迟片刻,这股真力定然提聚不起。 云秋心两行珠泪滚滚流下,悲声道:“原来义父还是骗我,他刚才说你要来瞧我,他进来时已撤去重重门户上的奇毒埋伏,但你依旧中了毒,可见得他对我已没有了父女之情。” 这话送入裴淳耳中,使他虎躯一震,道:“你说什么?” 云秋心道:“我说义父又来骗我,分明没有父女之情。” 裴淳道:“不是这个……”但他陡然停住询问,轻轻把她推开,收摄心神,运足功力运行于脉间。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出侵入腑脏的毒素,已被他体内真气迫聚在一起,然后他选择左手为出口,将这一束毒素从左臂输送到指尖,然后再以天机指的功夫,把毒素和真力凝合为一,手指连点,“嗤嗤嗤”响了三声,所有的毒素随同那股指力泄出体外。 裴淳大喜道:“秋心,我已把毒素迫出体外,不但没事,还因此练成了一种奇怪功夫。” 云秋心化忧为喜,道:“这话可是真的?” 裴淳道:“刚才我如此这般泄出毒素,试想若是有敌人抵挡我的指力,他防备得住指力却抵挡不住指力中的毒素,这岂不是一种奇怪功夫?” 云秋心也十分高兴,正在谈论之际,外面传来博勒粗哑的声音,他说道:“孩子……孩子……小裴淳忽然跑掉,不知是何缘故?” 裴淳连忙应道:“在下已经进来啦!” 博勒啊了一声,迅即奔入来,急急问道:“你打何处进来?没有经过门户?” 裴淳点点头,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神情,躬身道:“在下大胆妄为,还望博勒老师见谅。” 博勒凝目望住他,道:“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某家在这四周重重门户上,都布置了奇毒,不论是人是兽,只要穿过任何一道门户,便得中毒。” 他沉吟一下,又道:“但你似乎没事,这就奇怪了!” 裴淳当即把如何运功把毒素迫出体外的情形说了出来,一面再三致歉,因为他此举不啻是说不信任博勒,才会从别的方向潜入。 博勒初时面色不大好,殊感不悦,但后来转念想道:“这孩子已尽得中原二老真传,功力湛深无比,某家现下除非使用昔年苦思研配出来的毒剂,让他服用,像对付李星桥之时一般,才能毒倒他。罢了!罢了!中原能人辈出,某家还是趁早返回西域的好。” 这么一想,恶念全消,当下道:“你刚才所中的毒极是厉害,换了常人,早就倒毙在门限之上了,但纵是内功深厚之士,也不能运功迫出此毒,除非是已练到金刚不坏之体的地步,才能够把毒力迫出。可见得你目下的成就,已经可以比拟昔年的李星桥了。” 说到这里,不由得感到英雄气短,长叹一声,道:“中原有两句俗语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试看今日之战中,辛姑娘、朴国舅、淳于靖、你和慕容赤等新人,都胜过昔年的前辈高手,某家也应该回西域才是。” 云秋心娇躯轻轻一颤,道:“我们几时回家?” 博勒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又向裴淳道:“以前某家曾经借秋心那孩子的身体传毒害你,所以怪不得今日你大起戒心,这是你江湖阅历大有长进的现象,你不用放在心上。” 裴淳谢过他的宽恕,接着便赶快问道:“只不知前辈几时返回西域?” 博勒沉吟一下,道:“还说不定,但不会是很久的事。”他碧睛一转,又道:“某家有些机密消息告诉你,虽然秋心听了也不要紧,可是这等江湖上机诈斗争之事,她还是少知道的好。” 云秋心道:“那么我到外面走动一会,你们谈完了就叫我。” 博勒道:“这样也好,但你别往南边的门户走,因为那边四五道门户的毒药埋伏都撤去了。你可向北边走动,以免发生意外。” 她掀帘出去了,博勒侧耳听着,直到她步声消失,才道:“小裴淳,某家有一件事不能不告诉你。” 裴淳面色大变,道:“可是关于秋心的?” 博勒肃然点头,在他那沉寒的面色中,隐隐透露出悲伤之意。他叹一口气,才道:“不错,你也猜得出来,秋心的性命恐怕已到了尽头,某家虽然十分后悔,可是无法挽回她的命运。” 裴淳心灵大震,一屁股跌坐在椅上,没有做声。 博勒又道:“昔年某家从中原返回西域,因为一心一意要跟药王梁康较量胸中所学,特地找到一个双亲皆亡无可依靠的小女孩,带返西域,自小就喂以各种毒物,使她的体质完全变化,与常人不相同。某家心想秋心是个汉人,梁康岂能袖手不管?哪知他真的不管,而某家更想不到秋心在我心目中,已变成嫡亲的女儿一般,所以某家心中也哀痛无比!” 裴淳矍然道:“现在梁药王一定不会拒绝啦!” 博勒听了这话,竟没有一点欢喜的神色,缓缓道:“太迟啦,这是连某家也想不到之事。” 裴淳愕然道:“为什么呢?” 博勒道:“某家现在才知道体质上的变化,可能影响到性情变化,而性情的转变,又可以影响体质。像秋心这个孩子,她体质的变化使得她日日愁闷幽怨,由于她心情的郁怨愁,以致她的身体更衰弱了。” 裴淳颓然点头,道:“我明白了,她身体与心情交互影响之下,所以萎落得更快,出乎你意料之外。但这不是你的过错。”他但觉四脚百骸没有一点气力,脑际也成了一片空白,好像已不会思想,只有一件事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便是云秋心快要死了。 博勒沉吟一下,又道:“她最多只能活上三天,你最好在这儿陪她,某家收葬过她的尸体,才回返西域,以后永远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裴淳茫然地点头,眼中泪光模糊,已瞧不清眼前景物。这已是他平生第二次遭遇到生离死别的悲哀。而上一次也是云秋心做主角,可是,这一次他不但没有觉得悲哀稍减,反而感到比上一次更为深刻悲痛。 过了好一会,博勒拍拍他的肩膊,沉声道:“孩子,振作起来,最好不让她晓得真相,让她在死前愉快地过完这最后的三天。” 裴淳道:“我一定要让她愉快地过这几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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