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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病僧踉跄倒退七八步,合十道:“道兄果是高明,甚感佩服,但贫僧只要内伤能愈,终须再找道兄请教!”

  札特挥手道:“洒家随时恭候道兄驾临,目下可速速离开此地,否则另有别人赶到,向道兄无礼出手,洒家也无法禁止!”

  这话已讲得极是清楚明白,病僧何等老练,迅即转身落峰。他循着原路走去,不一会忽然听到骤急蹄声远远传来。他心中一凛,忖道:“莫非是元宫另有高手赶到?”游目四顾,恰好见到一处山峰可以暂时藏身,当即提气纵上。他的内伤虽然不算严重,但现下提气纵上峰顶,却也不禁声吟一声。

  那阵蹄声本来还在远处,可是就在病僧上得峰顶发出声吟之声时,这一骑已到了峰下。

  病僧心想此马脚程之快,只怕天下再也难寻其匹!

  眼睛一转,原来是匹红马,当即记起此马正是裴淳坐骑,同时又见他仿佛回首一瞥,不禁大觉惊诧,心想此子听力好生惊人,怎的就听见了我的声吟声?

  于是连忙向对面石壁底下走去,闪入树丛之内,随即发觉有个岩洞。他原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瞧洞口四周的草木留下践踏过的痕迹,便知此洞有人出入过。

  他仍然弯腰钻了人去,迎面一缕尖锐金风射到,他早有戒备,迅快一掌扫去,左手几乎也在同时伸出,圈指一弹。

  这个偷袭之人正是上文说过的胡二麻子,他早就听见病僧声吟之声,是以这一招偷袭并未用尽全力,及至发觉对方甚是高明之时,赶紧剑尖微偏,打算另变招数,但已经来不及,只觉剑尖剧烈一震,再也无法控制得住,直向一侧荡开。

  病僧这一指不曾弹掉对方兵器,不禁大是惊凛,心想我这一指已是平生功力所聚的绝艺,居然不能弹跌他手中兵器,可见得此人功力之深厚,已属当今武林高手之列。

  他迅即查看好地势,抢占到有利的角落中。不久裴淳就退了入洞。在那时候,步崧、马延二人声音传入洞来,洞内的三人都各怀鬼胎,以为这些元廷高手乃是冲着自已来的,故此其时无人做声。

  胡、马、步三人评论元宫前后两代的第一美女,说得兴高采烈,胡二麻子忽地叹口气,说道:“兄弟躲避了多年,今日瞧来仍然难逃大动。现下兄弟我反正也想开啦,像近些年来这等见不得天日的生涯,还不如死了干净……”

  步、马二人暗暗大喜,步崧放软声调,道:“胡二兄也不必过于消极,只要你自行向朴国舅认罪,想必还有机会……”

  马延干笑连声,接口道:“是啊!胡二兄不妨认真考虑考虑!”

  胡二麻子摇头道:“用不着考虑啦!兄弟决意把这颗人头交给两位,目下唯一感到恋恋不舍的,便是手中这口名列五异剑之中的‘毒蛇信’,此剑得之不易,颇费心力手脚,当时满以为得到此剑,便可再度出头横行,谁知此剑极是难使,反而用不上全身功力……”

  裴淳不禁插口道:“既是如此,为何还对此剑恋恋不舍?”

  胡二麻子瞪眼道:“你懂个屁,此剑何等名贵,岂是容易割舍的?”

  步、马二人也出声同意他的意见,裴淳却大感不解,想道:“他们就像许多富有而吝啬之人一样,空自守着大堆银子却舍不得花,我真不明白他们的想法怎会这么不合理和可笑。”

  正在想时,胡二麻子已把“毒蛇信”丢给步、马二人看,步、马二人百般摩挲,显然珍视无比,他们瞧定之后,一齐上前把此剑还给胡二麻子。

  病僧蓦地大喝道:“两位万万不可移动……”但这时步、马二人已跨出数丈,但听天崩地裂般一声大响,岩洞中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原来岩洞出口处一块巨岩崩塌下来,把出路堵死。

  步、马二人首先转身推移那块巨岩,但不久就放弃此念,颓然停手。

  胡二麻子狂笑一声,只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只听他接着说道:“此处埋伏刚刚布置完竣,诸位就赶来了,真是凑巧得很。”

  马延喝道:“难道胡二兄也打算死在此地不成?”

  胡二麻子狂笑道:“不错,我胡二已活得不耐烦,想不到有你们陪我一同埋骨此洞,当真是三生有幸……”

  裴淳大觉不满,冲口道:“你这等存心太卑鄙啦,若是我不想活,一定不肯连累别人!”

  胡二麻子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想当年胡二爷乃是称雄天下,领导武林的人物,哪里轮得着你多嘴评论。”

  病僧道:“这话可不是这么说,胡施主昔年威风富贵是一回事,人品行为又是另一回事,不见得凡是位高权重之人,所作所为就都是对的!”

  步崧冷笑道:“这等话说也多余,胡二兄,咱们相识多年,何必闹个两败俱伤,若是胡二兄有法子打开出路,咱们任什么都可以商量!”

  马延接口道:“是啊!咱们先去风流快活十天八天,至于宫中悬赏之事,咱们再也不提!”

  胡二麻子嘿嘿两声,突然间破空之声大作,胡二麻子的声音已经移到另一隅,道:“好有义气的老朋友,嘿嘿,我早就料到你们会出手暗袭,果然不错,可见得你们实无独当一面之才!”

  步崧、马延消声匿迹,不知作何打算。这时岩洞中一片漆黑,这些人虽然都练就极佳目力,然而洞内没有一丝光线,到底无法辨物。

  胡二麻子话声一歇,也不知走回去没有,众人都不敢移动,也不敢弄出一点声息,以免突然被袭,更须得小心有人迫近身旁,无意中被人杀死。

  过了片刻,形势又沉闷又紧张,原来他们这一阵工夫细想之下,都发觉若是要设法走出此洞,必须先杀死其他的人,才能免去后顾之忧,而此地每一个人都作如此想法,是以决计不可弄出些微声息,免得被数人一同攻到,那时节定难抵御。

  因此,洞中连呼吸之声也听不到。裴淳虽然没有除去别人之念,但他亦考虑到被众人围攻之事,这些敌人没有一个不是各有绝艺之士,若是同时攻到,焉能抵挡得住,所以他也不敢弄出丝毫声息。

  过了一会,气氛更是险恶可怖,各人都运功调气,使呼吸悠长幼细。要知他们都不是不能屏住呼吸,可是若是时间一久,憋不住这口气,那时候呼吸声响特别粗浊,这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在闭气之际,无法提聚全身功力,这时候若是遭遇袭击,非死不可!

  岩洞本来相当宽广,但在这数人心中却突然觉得十分狭小,生似都能够感到别人的体温,这当中要数裴淳心头最是宁静,贴立在洞壁一处微微凹入的地方,不言不动。

  又过了一阵,众人在极寂静中都听见别人的呼吸声,因是十分低微,所以只能约略辨出远近,无法查出正确位置。

  他们突然间大感恐怖,原来彼此收摄心神查听了一阵,便数出呼吸之声连自己一共只有四人,而洞中事实上共有五人之多。

  若说是有一人屏住呼吸,是以无声无响,并非讲不通,可是谁敢如此冒险而不顾及待会呼吸变得粗重时被众人攻击之危?其次以时间推度,若是有一人竟能屏息至这么久,功力之深无疑远在众人之上,这一点甚难成立。

  人人心中暗暗惊疑交集,其中有些人怀疑是胡二麻子从别的秘密通路逃掉,可是他焉能在众人严密查听之下,无声无响的开启暗门脱身逸逃?

  他们听来听去,确实只有四个呼吸之声。马延、步崧二人一直是手拉着手,彼此互相轻捏一下,一齐向左侧最近的一个人缓缓移去。

  步、马二人一动,洞中立时引起一阵无形无声的蚤动,所有的人都赶紧改变位置,局势一时大为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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