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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郭隐农下不得台,只好独自去了。

  钱二愁长老冷笑一声,道:“这叫做明哲保身!”众老都微微而笑。原来他们故意谈论起朴国舅,便是试探郭隐农的反应,若果他也有不满元廷之言,穷家帮便不计较私怨。若不是有心试他,这等话何须在此谈论。

  淳于帮主接着道:“以我看来,博勒也是朴国舅有意罗致之人,这等使毒大家,一个抵得上几个武林高手。他图谋得遂的话,不知有多少志士高人将要被害。”

  裴淳愕然道:“原来如此,咱们须得设法阻止才行!”要知他师父赵云坡乃是大宋宗室,是以裴淳自小就仇视元廷。

  紫燕杨岚摇头道:“你最好少管闲事,我师父常常告诫我,万万不可涉入这等有关官府之事。”

  淳于帮主微微一笑,乱以他语,问道:“裴少侠今后行止能否见示?”

  裴淳忙道:“在下意欲且留十日,瞧瞧朴国舅查出什么消息始行决定。”

  紫燕杨岚大喜叫道:“我也去,你们把姓朴的说得那么厉害,我非见见他不可!”

  门外有人咳嗽一声,接着走进来,问道:“师妹要见谁?”

  杨岚说了,郭隐农微现不悦之色,瞪了裴淳一眼,裴淳不曾发觉,暗自盘算道:“这姓杨的姑娘,专一无事生非,最好别跟她一道走!”于是说道:“不过我又想先回去请示李师叔一声,只怕赶不回来!”

  他从小到大,这一回乃是平生第一次使用心机。他自家若是发觉,准会大吃一惊。

  杨岚笑道:“容易,容易,我把胭脂马再借你一次!”裴淳张口结舌,再无别话推托。

  杨岚紧催他起程,免得真的来不及,裴淳只好向穷家帮诸人告辞。

  那胭脂马脚程之快,当世无双,两日后的中午,已经达三和镇。他早已得过李星桥指点路径,把宝马寄在一家饭铺,独自向镇后走去。不一会,出了镇市,只见一片绿油油的水田中,矗立着一间木楼,小巧精致,绿帘红窗,围以雪白栏干,极是悦目美观。

  他虽是晓得薛飞光就住在楼上,只见绿幔深垂,也不知她在是不在。心想李师叔谆谆嘱咐万万不可再碰见薛三姑,如果叫喊势必惊动了她,最糟的是,此楼盖搭在水田之中,稍稍逼近一点,就无法避过薛三姑视线。

  踌躇良久,还是没有善策,他平生从未碰上过这等难题,这时只想得头昏脑胀,心中作闷,眼看日影偏移,不知不觉已呆站了一个时辰,顿地大大发急,忖道:“我就算站上七日七夜也没有用处……”于是回到镇内,闷闷不乐地低头而行。他心中有事,过了那间饭铺尚不发觉。系在门外的胭脂马甚有灵性,嘶鸣连声,把他惊醒。

  裴淳这才折回去,猛然独动灵机,大喜中骑马又向镇后走去,停在最末的一间房子之前,拍拍马颈,说道:“宝马啊宝马,烦你长嘶一声罢!”胭脂宝马虽是通灵,但哪里省得他的话意?只是默然直立。

  裴淳发了急,连说带比,终于不能叫它鸣叫一声。当下十分颓丧,想道:“我好不容易想到此计,仍教我毫无办法……”

  他口中唠唠叨叨的念说,形状甚是颓丧可怜,屋中突然传出一声低笑,却是女子口音。

  裴淳吃一惊,向屋中叫道:“薛姑娘,薛姑娘,是你么?”

  连叫了好多声,屋中走出一个清秀村女,笑道:“不是她,是我!”裴淳大是失望,只好说声“得罪”。

  那秀美村女本来甚是腼腆含羞,但一见裴淳如此老实,登时大胆得多,轻轻道:“你是谁?找薛姑娘做什么?”

  裴淳答道:“在下裴淳,薛姑娘本是在下师妹,但薛三姑不许我们相认,我找她只问一句话!”

  那村女见他虽是淳厚老实,却有一股男子气概,相貌悦目。她哪里相信他来找薛飞光只问一句话,轻轻一笑,说道:“我家的人都出去了,你且躲在里面,我设法暗暗告诉她!”

  裴淳闻言喜不自胜,说道:“姑娘太好了,在下不知怎生报答才好?”

  村女道:“你将来对薛妹妹好一点就行了!”一笑而去。

  裴淳连人带马躲入屋中,过了不久,只见薛飞光和那村女先后进来,她一见裴淳,便高兴得拉住他的手又跳又笑,村女独自躲开,薛飞光说道:“幸亏你请得苏姊姊叫我,这两日姑姑脾气很坏!”

  裴淳把别后情事说了,又告诉她说那胭脂马不肯嘶叫之事,薛飞光伸伸舌头,道:“胭脂宝马一叫,我姑姑精明无比,只怕比我出来得更快!李伯伯眼下就住在王老镖师原先居住的房子,就在此镇,那地方你是知道的。王老镖师一家,可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裴淳谢过了,薛飞光露出耽忧之色,说道:“听你之言便可知道三件事。一是飞天夜叉博勒,决计不要你做他的女婿。二是朴国舅等到忍无可忍之时,会杀死你。三是梁药王决不肯出手救人!”

  裴淳呆了一呆,说道:“第一件、第二件事我都不放在心上,但第三件……”

  薛飞光不禁泛起欢欣的笑容,问道:“你不怕死,那我是知道的,但不能做博勒的女婿,当真也不放在心上?”

  裴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再说这等婚姻大事,自有师父作主。”

  薛飞光接口道:“且不说这些题外文章,我瞧你最好不回溧阳!一则可免杀身之祸,二则昨天才听姑姑说起,关于梁药王之事,口气之中,似是只有她知道,梁药王何故宁死不肯救人。”

  裴淳道:“既是如此,我便恭敬求见你姑姑,求她指点!”

  薛飞光骇得面色发白,说道:“万万不可,上次她说过若是见到你面,定不轻饶的话,那就是要取你性命之意。她平生话出必行,你若是和她见面,非死在她手底不可!”

  裴淳只好打消此念,薛飞光虽是恋恋不舍,但怕私下会见裴淳之事泄露,不敢久耽,当下催他去见李星桥,临出门时还苦苦劝他,不要跟朴国舅、博勒他们走在一起。裴淳不置可否,辞别之后,牵马走到一座高大宅院门前,在这一段路上已经决定,不可把实情告诉师叔免得他禁止自己再赴溧阳。

  李星桥果是住在宅中,只见他似是比上一次更觉瘦削老迈,裴淳心中极是难过,当下说出梁药王宁死不肯救人之事,又道:“侄儿怕商公直大哥来过,所以赶回来瞧瞧,这就赶回溧阳,再想法子使梁药王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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