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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裴淳透一口大气,说道:“幸好不是,不然的话我师叔这一辈子都没法恢复武功了!”

  种药人缓缓道:“你最好相信我的话,用不着去找他,现在你把你的身世一切详详细细大声告诉我,最好不要停口。”他面容虽是冰冰冷冷,可是口气十分和蔼。

  裴淳胸怀光明磊落,从无说不得之事,当下大声从头说起。他的声音越大,就觉得身上痛苦愈轻。因此说了十来句之后,就算种药人要他停止他也不愿意了。

  种药人拾起了许多枯枝和碎石,堆在一起。然后坐下来,拿起一根枯枝,抛在半空,掌中已藏有四五枚碎石,待得枯枝落下,抖腕发出石子连续打去。转眼间枯枝石子落下,通通掉在裴淳身上,只痛得裴淳几乎跳起身来。

  他不停口地大声说话,种药人不停手地抛枝发石,通通落在裴淳身上。过了一阵,裴淳觉得中气渐足,声音更加响亮,同时那些枯枝、石子击在他身上,也不太疼痛了,他为人虽是忠厚老实,但这刻也醒悟出种药人此举必有深意,口中更是说个不停。

  又过了好一会,石子落在他身上已全然不疼,同时声音更见响亮。种药人停了手,留心倾听他说到最近的遭遇,尤其是提及博勒及云秋心之时,显得更感兴趣。

  不久裴淳已通通讲完,没话可说。种药人深思地说道:“荼吉尼花乃是域外异种,中土从不生长,博勒能够带到中土培养开花,可见得他功力之高,可列入一代宗师地位。”

  “而且这种花香味中的毒性十分奇怪,若是胸中毫无贪慎妄念之人,至多感到有点难受,越是凶恶卑鄙之人,中毒越深,死时越发痛苦,像云秋心那样非毒不活的体质又自是例外。”

  他住口寻思一会,又道:“唉,我真想去瞧瞧那位姑娘,博勒能够用毒改变她的体质,我就能把毒质都解了!”

  裴淳大喜道:“那敢情好,这一下用不着打扰梁药王啦!”

  种药人摇摇头,抑郁地叹口气,说道:“我走啦,你先到山神庙便可问明出山之路……”

  裴淳怔了一怔,叫道:“你老等一等!”

  种药人停步道:“怎么啦?”

  裴淳道:“我出山去也是害人,所以我想跟随你采药为生。”

  种药人道:“你体内之毒已清,出山决不妨事,你便是因不肯害人,宁可忍受雨淋风吹之苦,才把毒性除清。你说话时,毒性尽从口气中散去。”

  裴淳大大一怔,说道:“你老的树枝石子便等如雨淋的意思了?”

  种药人冷冷道:“我自练我的暗器手法,可没有一点救你之意,你须得记住。”当下掮起药锄,扬长去了。

  裴淳呆了半响,但觉此人行事甚是古怪,教人全然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他相救,偏说不是。这时眼见他去得远了,便起身试一试,发觉全身没有一丝一毫不妥,气力如常。当下洒开大步,翻山越岭,不一会,巳找到山腰平坡上的山神庙。

  走到门口,一个人匆出来,两手提着好些物件,却是林樵子。两人相见,都甚是喜欢。

  林樵子道:“小人多蒙相公的辟毒珠才回得来,现在毒性已解,这辟毒珠就还给相公。”说时,腾出一手,取出辟毒珠。

  裴淳接过笑道:“林大哥怎生解得那毒的?”

  林樵子把手中之物放在地上,说道:“小人慢慢告诉你……”弯腰解开一个布袋,取出一个较小的袋子,又道,“小人先烧点饭与你吃。”

  裴淳顿时感到饥火直焚,连声叫好。

  两人入庙。

  林樵子一面淘米起火,一面说道:“小人前些日子遇见一位先生,他叫我帮他起炉炼药,忙了七日,把药炼好,他送了五粒给我,说是可以解毒救命,着我小心藏好,说不定会碰上坏人,果然今日就碰上了。那位先生还给我一点银子和米粮,要不然在山里面想找点米饭烧真不易……”

  裴淳问道:“那位先生住处怎么走法?”

  林瞧子详细说了,最后道:“相公可别跟人家说,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才不能不告诉你!”

  裴淳口中答应了,心中想道:“那位先生可不就是梁药王么?想不到问出他的居处。”

  两人谈说一会,裴淳知道了林樵子打算搬到山脚的几户人家居住,也问明了出山之路。

  林樵子则得知他也碰上过博勒,吃了大亏。当下把余下的四粒药丸分给他三粒,裴淳见他十分诚意,无法推却,只好收了。

  吃饭时只有一点腌肉,但裴淳却觉得味美无比,饭后倦意涌起,那林樵子搬了各物去后,他便倒在庙内的石地上,呼呼酣睡。

  一觉醒来,耳中只听必必剥剥声响个不停,睁睛一看,熊熊火光从门外映入来,一骨碌爬起出去,一瞧,只见门外的平场上起了一个火堆,火势甚猛。火堆对面有一顶软轿,帘子密垂,不知内中是否坐得有人。

  此外在火堆四周共有五个人,三个站着,两个却躺在火堆旁边,鼾声大作。

  那三个站着的其中之一身穿华美锦衣,面目清秀,约是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其余两个都是五旬上下的人,身穿丝绸质地的长衫,气派也很大。他们一齐转头瞧看裴淳,裴淳心中一怔,想道:“我走动时声音很小,外面又有烧火之声,他们居然都觉察了,可见得听觉极是灵敏,必是武林高手。”

  其中一个红面膛的长衫客说道:“孩子,你把庙门打扫一下,再烧点开水。”

  裴淳还未作答,那华服年轻人接着说道:“明早我们去时总会赏你一点银子……”他说得虽是和气,但口气中隐隐有一股威严,裴淳见他们如此,竟说不出推搪之言,只好动手烧水打扫。

  打扫干净之后,那三人便人庙席地倚墙而坐,行动之间,都以那华服年轻人为主。

  裴淳在后面烧水,侧耳听他们谈话,初时他们谈论一些人物,裴淳都不晓得。后来话题一转,那个红面膛老者说道:“朴国舅位高权重,但礼贤下士竟及于山中村子,当真叫人佩服。”

  另一个老者说道:“朴国舅一向和易近人,这倒不必说得,倒是明儿若是见到梁康,他见国舅降尊纡贵亲莅此地相请,定感无上荣幸,当能请他赴京……”

  裴淳大吃一惊,忖道:“原来这华服之人是国舅身份,但瞧来却完全不似蒙古人,不知何故?”

  只听朴国舅徐徐道:“步崧兄,马延兄,你们两位都是今世高人,自当深知像梁康先生这等奇才,不易延聘得动,我瞧明儿纵是见到了他,未必就顺利成功!”

  裴淳眼都睁圆了,心想:“原来他们也是要去找梁药王的。只不知要请梁药王到京城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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