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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他说得十分真挚恳切,小姑娘感激地点头道:“你真是好人!”

  红马驰出数丈,裴淳提气运功迫出声音叫道:“若是见不到我,请你敲门叫我出来!”

  那胭脂宝马霎时之间已去得远远的。裴淳回转身敲了良久,还没有人出来应门。

  正在奇怪疑惑之时,忽听蹄声隐隐传入耳中,回头一望,原来那小姑娘已经转了回来。

  他大喜迎上去,小姑娘却没有下马,说道:“我姓薛名飞光,大哥你贵姓大名?”

  裴淳说了,问道:“薛姑娘已经瞧过朋友了?”

  薛飞光答道:“还没有。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才回转来!”

  裴淳大惊失色,说道:“姑娘若果不是这么想,便又怎样?”

  薛飞光笑道:“那就有如空中鸟路,水中鱼痕,再也找不到我啦!”

  裴淳透一口大气,说道:“那样我就惨啦!我还得赶回溧阳,一则把此马还给别人,二则送药救人……”

  薛飞光问道:“这匹马是谁的?我瞧八成儿是一位美貌姑娘的!”

  裴淳道:“呕,原来你也晓得紫燕杨岚……”

  薛飞光详细问明杨岚的相貌、年岁和武功等等,面上笑容渐消,说道:“她肯把爱马借给你,一定交情很好……”

  裴淳摇摇头道:“我几乎死在她手下!”

  她“喔”一声,含笑道:“为什么?你又不像轻薄无赖之辈。刚才碰到我的手就赶快缩开,可知你家教极是严厉!”

  裴淳把中了商公直诡计之事约略一说,薛飞光大感兴趣,说道:“我真想找个机会跟商公直斗一斗心机。上一次他已尝过我的手段,下次碰上他,我一定替你出一口气!”

  裴淳听过商公直叙述起见到李星桥的详情,大喜道:“原来那一日就是你!他跟我说过,说是这斤斗栽得十分痛心。下次你见到他千万避开,他的武功很厉害!”

  薛飞光笑吟吟道:“你不用替我担心,以前我怕他武功,但现在却不怕啦!李星桥传给我几手秘艺,虽是打不嬴他,逃走却定然办得到!”

  裴淳心想她既得李师叔传授绝艺,却直叫他老人家的名字,大不应该。只听薛飞光又道:“你找王老镖师有什么贵事?”

  裴淳本不想说,但抬眼见她笑容娇美,一派青春活泼的样子,比云秋心又是另一种风味,心中不忍得不说,便道:“我只要谒见李师叔!”

  薛飞光叫道:“幸亏你讲出老实话,否则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

  裴淳大喜道:“那就有烦姑娘指点!”

  薛飞光指一指背后马鞍,说道:“上来吧,我带你去!”裴淳听她肯带领自己前去,再不忧找不到地方,心中更喜,一跃而上。

  他坐在马后的鞍上时,才大感后悔。原来那马鞍本是单人乘坐之用,这刻坐了两人,自然紧紧贴在一起。那薛飞光软绵绵的身躯贴靠在他胸怀中,秀发玉颈上又传出阵阵若有若无的幽香,送入他鼻中。

  裴淳猛一发觉时,神思不禁一荡,继而胭脂宝马迅快飞去,他又须得伸手抱住她的纤腰。

  这个当儿,不但裴淳迷迷糊糊,神思不属,薛飞光也双颊潮红,呼吸急促。她原本天真烂漫,从没想到男女间之事,所以才会叫裴淳上马同坐。可是身子被裴淳强健有力的双臂一抱,登时泛起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马行迅速,不久己驶出二十余里,裴淳情绪渐渐平复,身子尽量向后退缩,双臂也放松许多,单靠两腿之力夹住马腹。原来他自幼就修习上乘内功,兼持佛家止观坐禅之法。前者只是强身克敌,增进武功之道,倒还罢了,后者乃是佛家天台宗初祖智者大师所创。修此法者,第一须内具五缘,即持戒清净,衣食具足,闲居静处,息诸缘务,近善知识。第二是须外诃五欲,即诃去声、色、香、味、触五尘。第三须弃五盖,即摒弃心念中贪欲、嗔恚、睡眠、掉举、疑之五盖。至此内外诸障既去,还要调和五事,行五方便等等才能进修止观坐裨工夫。因此裴淳一念惊觉,立即能够摒弃心中绮幻之思。

  薛飞光感觉他双臂放松,心中疑道:“莫非他不喜欢我了。”此念一生,顿时羞嗔交集,当下勒住坐骑。

  裴淳凝神望去,只见前面数里之遥有座村庄,心想李师叔迁隐此村,果是不易找到。

  只听薛飞光问道:“你找李星桥有什么事?”

  裴淳答道:“我师父说李师叔有难,故此差我瞧瞧!”

  薛飞光问道:“你师父是谁?”

  裴淳还未回答,薛飞光惊叫一声,道:“敢是赵云坡?”

  裴淳应道:“正是!”斗然间胸口一疼,原来薛飞光不声不响一肘撞在他胸口,“砰”

  一声跌倒马下。

  薛飞光冷冷道:“我早该推想出你是赵云坡的徒弟!”

  裴淳爬起身子:一面推柔胸口,一面讶疑地瞧着她,薛飞光又道:“我这一肘击中你胸口‘紫官袕’上,别的人此袕被击,重则丧命,轻的也须昏卧十天八日。只有赵云坡的‘天罡封袕’功夫才封得住,可知你真是他的得意弟子!”

  她的口气十分冰冷,生似跟仇人说话一般。裴淳暗想,这其中必与师父大有干连,觉得不该怪她。可是心中仍然怪难受的,默默忖道:“她刚刚还跟我有说有笑,但忽然翻脸就这般凶恶,可见得师父常常说江湖人心反复险诈,果是不错。”

  薛飞光冷冷道:“我不带你去啦……”抖缰催马,霎时间去得远了。

  裴淳叫道:“但我的马……”叫声才出,人家已经去远,只好跌足叹气不已!

  过了一会,他振作起精神,快步奔到那座村庄,细问之下,哪里找得出李师叔下落?

  出得村外,不觉呆了,坐在路边树荫下的石头上,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身边还有急待送给穷家帮的解毒灵药,此事须得赶紧去办。那匹胭脂宝马也得还给杨岚才行,不然的话,岂不是变成了抢马强盗?再者他没有这匹脚力,哪能在短时间内赶到溧阳?

  上面的事倘若办妥,还须谒见李师叔,如若找不到薛飞光,则李师叔的下落也无从打听,他想来想去,即使找到了她,她不肯理会自己也是枉然。越想就越发焦急烦恼,不由得连连叹气。

  树后突然传出一声冷笑,接着薛飞光的声音说道:“事情岂是叹气就办得了的……”

  裴淳心中一阵急跳,转眼望去,只见树后转出一人,正是薛飞光。她靠在大树身上,满面揶揄之色,仰望天空。

  换了别人,这时定然难以向她开口,但裴淳为人宽厚,天性侠义,把救人之事看得比自身侮导还重!当下起身上前作揖道:“薛姑娘还生气么?”

  薛飞光转眼一望,见他态度诚恳真实,没有半点油腔滑调,竟是当真怕她还在生气的意思,心中大生好感。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问得好奇怪?我打了你,又抢了你的马,把你撇在路上,我还能生你的气?”

  裴淳放了心,透一口长气,道:“我正在发愁,只怕永远见不到姑娘……”

  薛飞光道:“这一辈子见不到我便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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