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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庞福道:“也不见得,被你击败拗断三只手指的毒龙一现胡不凡,是血剑会的巡查使者,直接向会主大哥负责。他跟谁都谈得来,为人和谒可亲。但他比魔鬼还可怕。”

  姚本善道:“如果我告诉你胡不凡根本听我命令行事,你信不信?”

  庞福讶道:“真的?”

  小辛道:“似乎很多惊人消息值得干一杯。庞庄主,弄一桌酒菜要多久时间?”

  庞福吃一惊,道:“你们真的能一齐吃喝?”

  小辛道:“有什么希奇?吃喝之后要拼命要离别都无分别。”

  姚本善道:“这句话我不敢说出而已。”

  庞福仰天打个哈哈,但忽又长长连叹数声,道:“老了,老了。唉,我居然为一点小事而感动不已。我的心一面流泪一面流血。只有老人才会如此软弱。”

  小辛道:“你肯在我们面前讲出真话,更值得喝一杯。”

  酒席费时甚短,不过菜肴却普通粗糙。酒也只是土酒——乡下人自己酿的。

  他们连干三大杯,吃一点菜。然后庞福首先道:“粗菜劣酒不成敬意。两位只怕不惯。”

  木鱼姚本善道:“我无所谓。”

  小辛道:“你平日也吃这种菜喝这种酒?”

  庞福道:“是。”

  小辛道:“如此可见你真心款待之情。庞庄主,干一杯。”

  觥筹交错,三人不知已喝了多少杯。

  姚本善舌头已经大了,话都讲不清楚。

  庞福却依然像一尊弥勒佛,胖大的肚子和谒笑容好像能包括天下众生的苦恼和悲哀不幸。

  小辛酒越喝得多,面上迷雾越浓。他象遗世独立之人,冷眼看着世间,却永不让自己投进去。

  但他忽然发现一个道理,永远保持清醒的人,注定劳碌辛苦。

  因为这一夜小辛跟姚本善同睡一房。姚本善时时酣睡。小辛却只盘膝打坐到天亮。虽然小辛老早就习惯辛苦艰危的生活,打坐七日七夜都不在乎。但要比起姚本善,显然就很不幸了。

  姚本善未醉之前说过,如果小辛在旁边还不趁机醉一场的话,只怕永远都没有醉的机会。

  这话以前有人说过,小辛记得很清楚,是小郑。

  别人都信任他,连性命都可以托付。可是小辛自己呢?

  曙色把窗纸染成灰白,房间内依然黯黑温暖。小辛走出院子迎着晓风,深深吸口气,清凉新鲜空气从鼻子透入丹田,令人精神大振。墙脚一丛石竹好些花蕾张开花瓣,饱满清新,迎接新的一天来临。

  但小辛等待什么?刀?剑?血?死亡?

  场景忽然回到练武厅内。

  姚本善,背上一支长剑腰间一支长剑,冰雪堆彻,全身散发出惨冻寒冷。

  对面不到五步有一个人,就是小辛。

  这一刻终会来临,就像黑夜过后必是白天。酒醉以后必会清醒。

  小辛注视手中“横行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自知选用此刀极为不智。如果为了取胜目的,横行刀与别的刀并无不同,但他曾公开宣布过,横行刀从前在刀王蒲公望手中是出鞘杀人取命永不空回。但在小辛老爷手中要更上一层楼,只斩下一只手指。

  境界越高越困难,危险加倍增加。这就是小辛自知不智的理由。

  但危险地是命运表现方式之一。小辛既然抗争命运,要超越它,焉能逃避危险?但上述理由是否是小辛自己出难题的全部原因呢?

  其实小辛可能用暗器轻功,特异成就的内力以及毫无限制的杀着。要杀死姚本善一定办到。但只限于斩断一只手指,就是武学上一大难题。

  难题的真正意义就是死亡之路。

  小辛扔掉刀鞘,然后就那样子凝立如石像,没有特别架式,亦没疏懈大意。反正他就是那样子站着。

  奇怪的是她冷漠程度似乎更甚于木鱼姚本善。

  两人只对峙片刻,姚本善已摸出小辛更多特异之处。他发现小辛一方面有如万战磐石甚至山岳河川,从有宇宙以来就存在世上,永不可摇撼改变。另一方面又朦胧飘渺,宛如虚无中的精灵。

  一个人怎能同时兼“有”、“无”两种特质?

  姚本善一生出剑无数次,不论对付真正敌人或假想敌,出剑绝未曾迟疑惶惑过。

  现在却第一次感到迟疑惶惑,如果一定要他出剑先攻,攻向何处施展何式绝对不错?

  话说回来要他固守不动,又应该用何招式才守得绝对不失?守到几时?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人间任何价值都不能改变它的步调。

  时间永远最公平,举世无双绝代美人,功动彪炳战无不胜名将,吟风弄月诗人骚客,最平凡数量最多的民众。在时间之前人人平等。

  姚本善右手正剑早已出鞘,剑刃一直闪动血红色光芒。忽然血红褪色,有如鲜血在空气中凝结慢慢变为紫黑,失去活动跳耀鲜明色泽。

  相反的横行刀古朴稍厚的刀身精光越盛越强烈。仿佛生命渐趋成长成熟,青春光辉焕发耀眼。

  小辛此刻要一刀斩下姚本善头颅,易如反掌。胜负之势已定,神仙也挽回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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