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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汪大娘道:“雷傲侯会出钱赎你。小辛或严星雨会赎阎晓雅。如果他们都不愿花钱,还可以把她卖给宋妈妈。”

  连四不比小辛那么孤陋寡闻,知道宋妈妈是什么人物,不禁摇摇头,道:“你很厉害,计划很周密。不过就算南京宋妈妈势力很大,谁也不敢买下懂得武功的女人。”

  汪大娘道:“唉,武功可以想法子让她使不出来,任何女人到了那种地步,落在他们手里,天大本领也逃不掉。除非她又老又丑,但阎晓雅却漂亮得很。”

  连四道:“小辛比我还穷,何以你竟会打他主意?”

  汪大娘道:“他口袋没钱不要紧,有值钱的东西就行啦!例如他横行刀,他的武功,甚至他的性命都很值钱。”

  连四道:“他的武功和性命值什么钱?有人出钱想学他的武功?”

  汪大娘道:“武功不是这样买钱的。事实上有人出大价钱要他用他的武功办事情。亦有人肯出很多钱杀死他。所以阎晓雅可以变成引诱小辛自投罗网的钱饵。这种鱼饵当然很值钱。”

  连四道:“你已说了不少话,使我有个奇怪的感觉。”

  汪大娘道:“什么感觉?”

  连四道:“我觉得你好像尚未认输,事实上已证明你的五行神箭无能力为。所以我觉得奇怪。”

  汪大娘道:“你很坦白,我也坦白对你说,我其实尚有与你一拼的实力,只不过到了非拼不可时,我方放尽全力,情势就不能控制改变。如果你是输家,就得输掉性命。”

  连四居然连眼睛都不眨,平静得好像正在谈论别人的性命。从前他被第八流小脚色殴辱都不敢还手,但今天的表现何以如此坚强勇敢冷静?他的拔刀诀的确有警世骇俗天下无敌之威,但何以从前不敢拔刀呢?

  他身子挺直,腰间长刀看来插得很随便。汪大娘说的许多话,简直没有留下影响痕迹。

  但汪大娘居然还有话说,她的声音从盾牌后面透出来,道:“有人出一万两黄金买你,死活一样价钱,我有三千两就满足了。”

  她何以不要一万两黄金,只要三千两就满足?连四心中泛起警惕,似乎嗅到危险的味道,并且觉得汪大娘啰嗦了半天,其实现在才点道了正题,她有什么诡计?

  鼓声忽起,暗响繁密结实,接着中央土弦声连响两下,两支黄澄澄长箭笔直飞上长空。

  这次发动攻势规模一定比上次大和猛烈,连四直觉到这一点。但他同时亦凭上次的经验发现一件事——天上的两箭落下来时,其中一支将有数尺偏差,目标竟是昏卧地上的阎晓雅。

  震撼有如雷光照亮黑暗大地,连四脑中出现一幅景象——阎晓雅惊叫着挡开空中插落的黄箭,恰好这时另一支箭向她射去。此箭必定可让连四劈落,让他有勇救佳人的机会。如果连四出手救她,刀法上便会有一丝空隙,令人恶心可怕的只有阎晓雅能利用这一丝空隙暗算他。

  连四甚至看见脑海景象里,有个人像死猪似的趴在地上,这条死猪就是他自己。

  莫怪黄金一万两,汪大娘只要分三千,她当然必须出手大方才买得动阎晓雅。

  分占四角的盾牌后,劲箭齐齐飞出,而且是连珠箭手法,每名箭手都在眨眼工夫射出三支之多。

  连四大踏步行去,但既非指向汪大娘,亦非任何箭手,而是向左右两名箭手之间的空隙行去。

  他的手指再碰触到刀柄,这个动作熟得根本有如鱼跃鸟飞,有如星辰运行,但又很陌生很奇异——终究这是平生对垒交锋第二度拔刀啊!

  刀光闪掠一下,六支长箭落地。

  箭手们集中火力追击,包括中央土黄箭在内。

  刀光突然闪现,十箭落地。连四跨出七步,刀再出鞘,又是十支长箭坠落尘埃中,如此七步又七步……

  五名箭手的箭各有二十一支长箭,但转瞬间每个箭壳都只剩下一支,但最后一支箭谁也不敢搭弓射出。

  连四步伐稳定迅快,不一会就隐没在郊野的茫茫长草和苍树中……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如丝如线,乍有还无的细雨,轻得像梦笼罩着园林和一角红楼。

  他远远凝望那一角红楼,头上眉毛上沾了不少雨珠,身上青衫也微微湿了。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男孩子,曾经如此地凝立遥望着纱窗,他们用窗内香闺里的女郎,在心中编织彩色缤纷的梦……

  只不过若是到了夜深人静,独自黯然归去,一路上数着灯光中的雨丝,景况就太凄凉了!但那一个青年人没有经历过尽是梦憧憬渴慕的阶段?毕竟此是人生的一段历程,愚鲁而又可爱。年老垂暮的一辈,只有羡暮怀念,绝不会加以嗤笑的,你说是吗?

  寻卫角红楼另一部分隐藏在婆娑树影中,巨大深邃长第内的宽阔园林,时时可以见到这种幽间独处的小楼。

  红楼的纱窗内的确一位女郎,明眸皓齿,脸若春霞。她的确长得极美丽,尤其是澄澈黑白分明的眼睛,简直会说话。可惜她凝眸望着窗外雨空,痴痴的,似乎想寻找一些什么。

  ……因为世上难逢知已,所以她必须寻寻觅觅……好哀怨的歌声,她真的在寻觅什么?

  ……她以为她脸上没有露出痕迹。在她的脸上早已写着孤寂……歌词既美得凄艳,又锐利的为人生写实,谁以为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就不必寻寻觅觅?以为不会流露孤寂?他就大错特错了!

  小辛在高高的树枝上,用微蹲的姿势稳稳站着。说来使人几乎不置信,因为在离地高三丈的横枝上,小辛已站了三天之久。

  三天的意思就是说三个白天,晚上他便顶着细雨,独自回到住处——珠箔飘灯独自归。

  他并非避忌晚间会看到纱窗内美丽的女郎,更衣上床的胴体,而是到了确知道这一夜不会有事,便悄然而返。

  小辛做事不会无的放矢,到第四天,红楼上果然有访客。

  来访的人是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满头珠翠,满手金戒、金镯,还有满面太浓的脂粉。

  现在小辛已经换了位置,不复是远远高踞枝头,而是挂在窗边,有如一头大壁虎。

  中年妇人说道:“花解语,恕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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