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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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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玲见他连使绝艺,还不能化解这一招危机,真是比石轩中还要着急。 只见两人又走了一个大圈,石轩中突然嘿一声,左手抬处,圈指一弹,这一招乃是达摩三式中弹指乾坤之式,鬼母和于叔初均试过这一招的厉害。一式“弹指乾坤”的确奥妙绝伦,有夺天地造化之功。但听微微滴地一响,人影倏分,各各飞开一丈,然后凝身屹立。 老人朗声长笑道:“好剑法。这一招失传百年的达摩心法,老夫也是头一次开眼,现在老夫可要施展第三招了。” 石轩中因有前车可鉴,生怕再蹈覆辙,便严密戒备。口中应道:“老前辈赐教。” 老人呵呵而笑,道:“现在不用快攻的方法了,我们在剑上较量一下内功如何?” 石轩中想道:“较量内力,看来平学,其实却最为凶险。”但他哪能拒绝,只好爽快地答道:“老前辈吩咐的,在下无不尊命。” 老人身形微晃,已落在他面前五尺之处,伸出树枝,道:“小老弟你真谦恭有礼,这等修养和胸怀,实在可敬。”石轩中跟着挺剑,交叉地贴在树枝身上,一面答道:“老前辈年高德勋,名满天下。在下这次胆敢动手,实在是恭敬不如从命之意。”说话间,两人各运真力,贯注在剑上。 石轩中故意回答,为的是不肯占便宜。因为当树枝及长剑一交之时,双方便均发出真力。其时对面的老人尚在说话,是以他也开口回答,丝毫也不肯沾光。双方闭口之后,俱运足十成功力,互压对方的兵器。 这种较量功力的方法,绝无取巧之处。老人面上忽闪过一丝讶色。石轩中知道对方定是因他的功力竟达如此地步而感到惊讶。不过他可不敢多想,转瞬之间,已摒除了一切杂念。凝神定虑,全副心灵都贯注在长剑之上。老人也收摄住心神,运力迫过去。只见石轩中的长剑剑身微微颤抖,光华乱闪。缓慢地偏移了一寸左右,然后便停住不动。 过了一会儿,石轩中全力反攻,这次轮到老人的树枝微颤,仿佛用真力一抖之后那样地颤动不休。而后极慢地偏回来。一直到恢复直线交叉时,才煞住偏移之势。石轩中自知尚可压得对方偏多一点,但他明白对方已有近百年的精纯功力,必能持久。因此他不敢过于消耗真力,以免支持不久,便被对方压倒。 朱玲看得心惊胆跳,微微喘气。但见老人又发动攻势,把石轩中的长剑压得向左边偏了寸许。过了一会儿,石轩中便开始反攻,力图收复失地,果然又恢复原状。这样攻守了五次之后,大家都胶着不再移动。 两人斗了半个时辰,竟是旗鼓相当,越发纠结难解。就这片刻间,但觉强风飒飒旋到,声音由低沉而逐渐强烈。风力一生,两人面色越见沉凝郑重。先是石轩中的身躯下沉了寸许,接着便是那老人下沉。 朱玲知道这阵突如其来的强风,乃因这两个盖世高手在较量内力之时,从剑上发出剑气。这两股无形其力,在空中欲散未散时,互相碰激,便形成一个个的空气涡流。时间越增,则这些气流中的漩涡越多,便发出声音,令附近的人感到强风卷刮上身。 但最令人担心的,倒不是这一点,目下石轩中和那老人已经耗上,因是功力悉故,谁也不敢首先撤退。这种以内家真力拼斗的场面最是凶险。只要稍有疏虞,对方立刻剩隙而入,登时可将内脏完全击碎。因是无形的真力,而又可以击石成粉。不似兵刃,能够用肉眼看见,纵或受伤也未必致死。是以两人这一耗上,谁都不敢先行撤退,甚至连念头也不敢多转。 这时两人身形逐寸下沉,原来是双脚陷入泥土中。这种情形,也就是说他们的真力互相涌历时,虽然彼此力量相当,谁也压不低谁的兵器,但脚下仍有缓冲余地。即说两股真力相交,化为至刚之际,便因有一方双脚沉陷地中,恰好将过刚则折的危机化解掉。若果他们两人都不能沉陷入地,而大家的真力都化为至刚至猛,必定两败俱伤,均须倒地。是否能保存一条残命,也就说不定了。 老人那对眼睛圆睁,眼光如火焰般鲜红,威煞之气,满布脸上。虽然看起来他的形相怕人,但朱玲却似乎在他眼中看到后悔的意思。 朱玲俏眼一转,飘飘然走过去,定睛细看两人的脚下,只见俱已陷入地中半尺之多。她迅捷地撤出她的太白剑,握在手中,再迫近他们两步,心中想道:“以他们两人的功力,只消双脚陷入泥土中一尺左右,便不会再向下沉而必须拼个生死了。因此我定要在瞬息间,帮石哥哥一臂之力。”想着,又移前数步。这时已距两人不及四尺,只须手起一剑,便可把老人戳死。 强风旋刮得更厉害。她一只手按着面幕,一手持剑,缓缓举起来,指着老人大开的右胁。但她还是迟疑一下,没有发剑。石轩中看见她的动作,也看见红睛老人那种沉凝安然的表情一个在这种生死关头,而仍然能够不动声色,心神丝毫不分,这种涵养的确令人敬佩。 朱玲咬咬银牙,道:“石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你平生光明磊落,绝不肯暗箭伤人,可是……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瞧你和这位老人家同归于尽。因此我只好擅自作主……”说着话间,太白剑吐递出去,那锋利无匹的剑尖,已几乎沾到老人家胁下的衣服。 老人仍然不动声息,手中树枝上的内家真力,依然那般沉雄凝重,丝毫不曾发生变化。 石轩中无法开口说话,心中一急,只好用眼睛示意朱玲不可如此。只见他眼皮一眨之时,身形便直沉下去,已自深达一尺。石轩中微嘿一声,其力陡增,竟把对方的树枝压得向左方偏了寸许。原来他一双足陷入地中越深,便越发能够借力。此所以若果两人俱陷入地中一尺之深之时,因双方均已能够发出全力而再没有缓冲余力,便非两败俱伤不可。 朱玲大惊道:“石哥哥,我不管事后你如何责罚我,但如今形势危急,唉……我如何是好呢?”石轩中虎目中射出奕奕神采,表示出他心中的欢喜。 要知朱玲本是个任性的女孩子,尤其在这种事情上,不大讲究是或非。只求于自己有利,便可以出手。但如今她居然会有不知如何是好之叹,足见她的观念已改变过来。 生命诚然重要和宝贵,可是有时也不能为了生命,便可不分是非。 朱玲当然明白石轩中的心意,更加不能真个出手。只见那红睛老人手中树枝渐渐扳回原状,但因脚下尚有余地,故此身形也微微下陷。看来大约那老人再沉陷寸许,这两个一代高手,便得伤折于当场。 她倏然运足功力,举剑向那交叉着的长剑和树技之间砍下去。只听闷响一声,她那柄锋快得可以斩开石头的宝剑,此刻却有如砍在败革之上。不但没把这两般兵器拆开或砍断,反而被双方的真力震得退了半步。 她尖叫一声,狠狠举起宝剑,向着那红睛老人。适好这时旋转的强风把她的面幕吹起,露出丑陋可怖的脸庞。老人一眼瞥见,霜白的长眉轻轻一皱,石轩中趁机又把他身形压沉寸许。 这刻两人的双足都深陷地下达一尺之多,彼此都明白死生在顷刻之间便可分别出来。不约而同一齐吸气聚力,同时摒除万虑,把一身真力都运化至极精极纯的境地,然后徐徐运布在兵器上。 朱玲左手按住飘过来的面幕,右手太白剑忽然无力软垂下来。心中悲哀地想道:“石哥哥面慈心善,磊落光明,我何忍替他留下抹不掉的污点?这个老人分明是衡山猿长老,我如使石哥哥杀死他,石哥哥一定奔赴衡山,束手任得衡山派的人杀死报仇,天啊……” 石轩中那张白玉也似的俊面上,突然浮起一层红晕,红白分明,极是好看。 对面的老人那双红眼似乎要冒出火来,满面白毛和须发都无风自动。 朱玲突然尖声大叫道:“请你们都不要增加力量,听完我几句话后,再尽出全力不迟。”她深深瞥了两人一眼,但这时他们都不能出声回答,因此四周一片阒静。 朱玲又道:“老人家你想来定是衡山前辈猿长老了。以我私意测度,这次要石哥哥试上三招,必定没有恶意。石哥哥当然更不可能要对猿长老怎样。因此目下的情势是大家都骑上虎背。”说到这里,只见石轩中玉面越红,猿长老的形相也变得更加威猛。 她心知这等内家真力一拼上,已变成有进无退之局。尽管两人心中想暂时不发真力,但因双方已到了暴发边缘。譬如逆水行舟,却还多了致命的凶险。是简直不能停顿,非源源发出内家真力不可。只看石轩中的样子,已知危机一发,再也来不及多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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