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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修尘道人恭容道:“弟子四人,乃奉师尊之命,来与师叔助威。”

  玄机子啊了一声,面色又自大变。

  他在这失败受创之余,心中苦痛之极,乍闻师侄之言,不觉深深感动。到底掌门师兄度量宽宏,难以忖测,他此刻正需要有本门之人,以慰他的失败,虽然,这个失败已是无法弥补。

  但他与师门相隔绝二十年之久,一旦比剑失败,心头上之痛苦和空虚,那是无法形容的。

  如今,师门之路,居然大开着等他,不必孤身流浪于天壤之间,这种深思大德,教他焉能不为之而感动?却听修尘又道:“弟子等早在二十年前,也曾亲见师叔神威。”

  玄机子不禁又啊了一声。

  “师尊当年谕示弟子等,若见师叔失手,则立即请师叔回山,不必因此事而灰心痛苦。

  如今仍是同样谕示,只因昔年师叔赢了,故此弟子等没有现身…·”

  玄机子一时说不出话来,直愣愣地瞧着修尘。

  拥下见这四名武当高手,并无行动迹象,不觉鼓噪起来。

  那个面白无须,身量瘦削的道人,亦即是方才回头瞪陆丹的道人。

  这时面上涌起兴奋的潮红,转眼去瞧棚下的人群,低声道:“师兄,听啊…·”

  修尘微哼一声,道:“修悟,你忘了师尊谆谆之嘱么?”

  这个面白无须的修悟道人立刻稽首应是,不敢做声。

  修尘道人又肃然道:“敢请师叔就此命驾返山,以免师尊挂念。”

  玄机子长长吁一口气,道:“好,贫道这就返山谒见师兄,负荆请罪。”他徐徐将道施技住的地方放下,然后把眼光移到钟基那里。

  只见他木然而立,那柄玄武古剑,已经由邓小龙接过,扔给棚下的自己人持着。

  陆丹却护在他前面,仿佛一有什么事,她便立刻出手似的。

  玄机子一阵灰心,没有什么话好说,微微一稽首,当先向棚下跃去。

  四名弟子,也相继跃下,宛如五头灰鹤,横空而起,晃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棚下彩声复又大起,四大剑派的盟主宝座,从此到了位居边土的昆仑派手中。

  陆丹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摇摇钟荃的臂膀,道:“我们也下去吧!”

  钟望罢然如梦方觉,微笑从他面上泛开,他道:“他们都走了?”

  陆丹也回报他一笑,道:‘你敢是喜欢得呆了?人家早走啦!”

  邓小龙先跃将下去,央请四大镖头立刻转约相熟的武林朋友,到他家里欢度庆功。

  棚下彩声掌声,不绝于耳。

  这种声音往往使人血液沸腾而忘其所以。

  钟荃深深呼吸一下,尽量地享受着这成功后的彩声。

  那些李府(玄机子的俗家)的家人,过来收拾这边棚上的火炬等物。

  虽说他们主人方面的玄机子败了,可是他们仍然禁不住要偷偷打量这对年轻人,特别是那位神采奕奕的昆仑神龙钟荃。

  陆丹忽然呆住在棚上,火炬一支一支被弄灭和拿走,棚上渐渐黑暗。

  她仿佛已曾经历完一段人生阶段,因此,偶有那能撩拨起旧日回忆的处境,便足以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过去。

  她几乎错认那洪流横决般的掌声和彩声,乃是属于她的。

  她曾经如是地渴望过这么一天,因此,不论白昼或黑夜,她总忘不了练剑。

  可是,她终于放弃了。

  那是由得理性地思考的结果,因此在下意识中,她仍然未曾息掉这个深深的渴望。

  此刻,她便陷溺在幻想中。

  钟荃温柔地用手臂围拢着她的肩头。

  轻轻道:“丹,我们也走吧,人家可差不多散尽了。啊,你在想什么呢?”

  她单然惊醒,忽然觉得自己的幻想,实在不对,于是,她像逃避什么地方似地,把头颅靠在他肩膀上。

  悄声道:“我……我没想什么!”

  钟荃心中甚是温暖,这刻他已是踌躇满志,世人所钦羡的一切,他几乎已全部获得。

  他赶紧把手臂垂下,因为这种举动,在公众场合里的确是太亲呢了。

  先跃下棚去,回头一瞥,恰好瞧见她那张圆圆而红晕欲滴的娇容,紧随在他肩膀后面。

  他发觉她面上浮动着一种大风浪平息之后,那种疲倦而安详的神色。

  虽然他很快便转回头,走向邓小龙那边,耳中听到众人向他道贺之声,特别是方巨那宏亮之极的喜叫声,他也随口应答着,可是,他一径在推想她为什么会表现出疲倦而安详的神色。

  在恋爱中的青年男女,对于这种细小的变化,也会非常敏锐地注意到以及寻求其答案。

  他发现她并不注意他的大微古剑以及玄武剑,那是由元万里和张济两人分持着,元万里把那柄太微剑还给他,插向背上。

  她也不太注意人家向他的赞语,只不时投以他一眼含情脉脉的眼光。

  骤然间,他明白了她的心情,因为钟整心里明知她大可以和他角逐这盟主宝座,至于鹿死谁手,则非俟拼斗之后,不能预卜。

  然而,她已经放弃了,是毫无怨言地放弃了。

  可是她的心中,焉能没有大风浪在呼啸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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