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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邓小龙笑一声,道:“这家伙跟蝎娘子徐真真胡混一阵,便似乎离不开女人,咱们只好往谢家章台之处寻他下落。”

  钟茎一生别说涉足这等地方,便想也未曾想过,不觉一阵紧张。

  邓小龙大概已经知悉路径,一夹骏马,毫不迟疑,带领着钟荃笔直驰过本城最热闹的大街,转人一条丈许阔的高墙窄巷。

  这条巷子共有六七个高大门户,全都挂着大灯宠,灯笼上写着什么院等字样。

  两人在一家翠红院门前下马,立刻有人大声哈喝招呼。

  邓小龙夷然跨进院门,迎面一堵影壁,上面挂着好些牌子,牌子上写着姑娘的芳名,都是什么红。香、翠、玉之类的字眼。

  钟荃能够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魔头而丝毫不惧,可是一踏入这院门后,但觉那颗心跳得更快了。自个儿一味在发怵,任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如何已处身在一个小厅里,连那打帘子时大声招呼也没听进耳中。但觉衣香鬓影,莺啼燕叱,闹得他更加晕淘淘,一时忘掉此行目的何在。

  邓小龙情知这位师弟一定十分窘困,但他也无法为之解围。按着规矩赏银子上盘子,便忽然溜掉,任得钟荃再受一回风流罪,自家却仗着家传轻功,在这翠红院里极迅速地四下搜索。

  那些烟花中的姐儿们,最喜欢调戏老实人,见到钟荃的模样,一拥而至,竟有四五个之多,扳肩拉臂,捏颊摸面,有一个甚至坐到他怀中,温香软玉,风情冶荡,加上四下笙歌弦管,室暖灯明。直把个钟荃闹得脸红耳赤,窘困之极。却又束手无策,一任那些俏荡姐儿们调弄个够。

  邓小龙笑吟吟进来,推开那些卖俏姐儿,温和地道:“你们啊,真不得了,居然猴到我这位兄弟身上,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位原坐在钟荃膝上的姑娘,长得相当俏媚,这时仍倚在钟荃肩上,吃吃笑道:“奴家贱名红英,这位张爷的人真好啊……”

  邓小龙哈哈一笑,道:“没想到你先看中客人哪!”

  当下也从容落座,磕起瓜子。

  钟茎却百体不动,自有糖食或已剥好的瓜子仁送到口中,香艳旖旎之极。

  邓小龙和一个名叫韵琴的逗闹起来,那韵琴年在花信,姿色虽然平常,但身段丰满,颇能挑逗起人还想。

  大约坐了半刻工夫,两人便离开这翠红院。

  钟荃心中还回荡着那种新奇刺激的味道。

  出了院门,已寒天气的秋风扑面一刮,把他吹醒了,想起宝剑之事,在马上不安地瞅着邓小龙。

  邓小龙先和他到一家客栈住下,略略梳洗过头脸之后,十分轻松地告诉钟望,刚才他已瞧见潘自达,甚至连两柄古剑也瞧见。

  这一来真相已白,只差在如何夺回之法,不过凭他们两人,当然不怕那潘自达怎样。

  两人计议一番,反倒是钟荃的口风甚硬,大有强夺回来之意,使得邓小龙大感意外。

  再坐了一会儿,二更敲过,邓小龙道:“咱们的确有要事在身,不管那潘自达方便与否,咱们马上就去。”

  钟荃奋然而起,道:“师兄之言,正合小弟之意,料那潘自达不敢怎样,若他多生枝节,小弟可要教他试试那拦江绝户剑的滋味。”

  这时城中到处已灯残火灭一片寂静。

  两人高纵低掠,穿街越屋,霎时间到了那翠红院。

  院内屋宇仍隐隐有光,华灯未灭,人声尚喧。

  邓小龙带他绕到后面一个单独的院落,用手向院内比一下。

  钟荃一飘身,落在院子里,宛如轻絮着地,毫无半点声息。

  眼前影子一闪,敢情邓小龙已纵到前面去了。

  他张望一下,只见天井过去一排三间房,帘幕深垂,没透出一丝灯光。

  “他已睡着啦?”

  钟荃想着,一面纵到邓小龙身边。

  邓小龙作个手势,意思是说房里面的人并没有睡,教他别做声。然而钟荃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轻声道:“是的,小弟也那么想。”

  邓小龙立刻一拉他臂膀,腾空而起,钟荃反应何等敏锐,立刻也破空而起。

  但一转念想道:“我们怕什么?即使那厮出来,不是正好找他么?”

  念头如电光一抹即过,跟着气沉丹田,飘飘下坠,上落都一般急疾神速,但依然有一种特别的舒徐风度。

  房帘倏然无风自动,灯光连间之间,一条人影已疾射出来。

  钟荃见来势劲急,身形一动,错闪开大半丈。在这瞬息之间,已瞧出那条人影,正是海南剑派的潘自达。

  潘自达手提双剑,却是握着剑鞘,剑刃并未出鞘。只见他矮胖的身形,贴着地翻翻滚滚地直扑出来。

  这刻猛然一停步,似乎是因外面之人身法太快,意欲看清来人是谁,方始决定进退。

  钟荃朗声道:“在下钟荃,潘兄别后无恙。”

  潘自达果然愣住。

  但随即恢复常态,尖声叫道:“你没死么?这一向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师兄为了找你,还跟我打了一架呢!”

  钟荃听到此处,怒气忽生,自家却也莫明其妙。

  但仅在鼻孔中冷哼一声,难听的话仍不能出口。

  潘自达又是尖声叫道:“你在这时候找我干吗?你懂不懂规矩?”

  钟荃生平真没有说过这么决断的话,他道:“我就是找你要剑。”

  潘自达尖声一笑,那声音使人听了极不舒服。只见他双手一抖,猛然两股锐风,直袭钟荃。

  钟荃双掌齐出,硬攫硬拿,却见光华如练,挟着冷森劲锐的金风,疾攻上来。原来方才潘自达一抖手,竟是将两剑的鞘套甩射出来,跟着拿捏的时候,双剑齐起,疾刺而至。

  但见两剑各泛异彩,一是金光夺目,一是乌亮映眼。剑锋由左而右,攻上实下。毫无准绳地分左右猛刺而至。

  钟荃这时已无时间可以攫拿剑鞘,甚至于无处可避。只好猛一吐掌力,把先到的剑鞘打飞。

  同时又知道潘自达的海幅剑法,专走偏锋,踏奇门,狠毒非常,连忙往后一退。

  那院子能有多大地方?这一退已到墙根,潘自达身手岂是等闲,尖锐地哩一声,如影随形,剑光激射而至。

  那边厢屋顶的邓小龙看得清楚,浑身都沁出冷汗。暴喝一声,疾如星火,急扑下去,身在半空,已锵地掣出佩剑。

  然而他也知道已来不及,那边钟荃猛然惊觉对方也是技压南天的剑术名家,自己这一退,已陷于绝地。

  对方又是两柄古剑在手,宛如变成两人狠毒地攻至。

  这当儿除非他撞毁身后的石墙,否则绝无可逃之隙。

  潘自达面上诡毒笑容仍在,腮间肥内不住颤动,显然这一击已尽全力。

  这顷刻间,他自知已稳操胜算,即使敌人施展出盖世掌力,至多落个两败俱伤而已。

  岂知剑风到处,忽儿一虚,双剑招式竟然落了空。这一惊非同上可,嘿地吐气开声,猛然腕上叫劲撤回双剑,并且疾然闪开。

  却听钟荃的声音在老地方升起来:“咦,你为什么撤剑收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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