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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刀光将及之时,章端巴暴叱一声,忽将玉郎君李彬的松纹剑夹手夺过,翻腕一格,当然大响,刀剑相触。把那腕力特强的恶客人金魁;也震得手腕酸麻,虎口发热。

  玉郎君李彬已退开数步,喷目咬唇,作势欲上,忽地颓然长叹一声,垂手而立。

  恶客人金魁跟着一刀斜滑过去,章瑞巴好像自恃力量过人,又是横剑一撩。

  当地一响,金魁吃不住劲,竟退了两步。

  章端巴将创扔在地上,仰天长笑一声,随即回身牵马,徐徐离开。

  这里两人已经气馁,一任他牵马经过,不敢做声。

  半晌,恶客人金魁道:“咳,这边疆之地,大是邪门,这和尚成心折辱我们,为的是什么呢?”

  玉郎君李彬没有回答。

  金魁沉吟一会,忽然道:“是了,二弟,这番僧拦阻咱们,乃是为你那柄宝剑而来。”

  玉郎君李彬霍然道:“前些日子,不也碰着些番僧,也是对我那宝剑虎视眈眈么?大哥此言果是无讹。”

  原来当他们经过前藏时,那前藏圆树派的人,本也对此刻起了觊觑之心,不过后来他们深知三人的身份以及在江湖上的名气,便没有招惹他们。可是圆树派的用心,早被这三人暗中发觉。

  恶客人金魁道:“那么咱们快往回走,否则老三独个碰上这番僧,准得吃大亏,我看必要时,咱们拼着坏了名头,也得一齐上手。”

  玉郎君李彬对他的话并不赞同,却没有多言,一同上马回驰。

  那病金刚杜锟借了高王剑,策马回驰。直驰到方才遇见方巨的树荫那儿,果见方巨倚树而坐,闭着眼睛。上文说过方巨的致命死穴,乃在胸前的黑虎心大穴,亦称为鸠尾穴。这种横练功夫所不能掩蔽的死穴,有特别灵敏的感觉。不论你向他全身其他部位如何打击而仍可以睡着,但只要指风一沾上死穴,他便会立刻觉醒。病金刚杜锟并不做声,跳下马,悄悄走到他身前。手中的高王剑已经出了鞘,在日光下光华额问。

  他嘴角含着一丝残忍的恶笑,细细打量这似傻非俊的大个儿,心里忖道:“大泽蛋呀,你装睡吧。可是我手中的剑,却能够轻易地将你大解八块哩,睡吧,好让我动手时不费气力。”

  傻大个儿方巨闭目不动,胸前起伏得甚为平缓,一点也不见得是曾经来往疾跑了十多里路的样子。病金刚杜锟举起宝剑,慢慢探向方巨的咽喉上。剑尖只差黍米之间,便沾触到皮肤了。

  但方巨依然闭目寻梦。这时红衣喇嘛章瑞巴正以中等速度走回。他即使已知有人在暗害方巨,而以最大速度赶回,也绝无可能及时救援,何况他不知道。病金刚杜锟忽然放声大笑,声音极响,方巨仍然没有睁眼。他大笑的用意,一是表达心中的畅快,二是想使大个儿惊醒,张开眼睛而大骇时,才一剑结他的生命。

  可是这大个儿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病金刚杜锟不禁有点儿失望,他那柄光华夺目的宝剑,剑尖差不多已触在大个儿的咽喉上,只要轻轻一送,便能够割破大个儿喉管,对于这把别金切玉的宝剑,杜辊是极有信心的。傻大个地忽然动弹一下,喉咙直碰向剑尖。杜锟缩手不迭。只听大个儿含糊地说了几个字,便又寂然不动。

  病金刚杜锟也不明白自己何以要急急收到。耸一下肩头,忽然后退了几步,他摸摸裤带,早先和大个儿动手时,用力太甚,腰带差点儿绷断了。他把裤子抽高一点儿,然后用脚一蹴,地上的砂石激起大片,直罩向大个儿全身。方巨吸气时被尘沙钻入鼻孔,痒得打个喷嚏。杜锟大喝一声,身躯一下子拔起大半丈,腰上用力一叠,斜扑而下,那柄宝剑直直吐出,指的是方巨的咽喉廉泉穴。方巨只打个喷嚏,没有睁眼。杜银剑光如虹,笔直刺向他廉泉穴。这一剑下去,纵使方巨有过人的横练功夫,也搪不住这口削金切工的高王宝剑。

  正在这危机一瞬之间,病金刚杜锟因为在空中叠腰下扑,用力太甚,噗地轻响,那条裤子直掉下来。他的裤子掉落得及时之极,使他不得不回手去抓。以致持剑的手也偏歪一下,味的一响,那剑在方巨颈边擦过,直插入树身去,只剩下剑把。他的身躯同时撞向方巨身上,忙乱中手肘撞向方巨胸前的鸠尾穴,这穴道乃是方巨全身唯一致命之处,感觉灵敏得异乎寻常。

  但见那巨硕的身躯猛然一侧,杜馄的手肘便撞在旁边,发出撞击在铁板上那种沉闷的声音。方巨这次可醒了,也不知怀中的是什么东西,胡乱地挺腰一弹,把病金刚杜锟整个人摔出半文。病金刚杜锟的手死命抓住裤头,另一只手却不得不努力封住方巨推他的手臂,是以那柄高王宝剑便留在树上。方巨瞧清楚原来是面黄如金的病金刚杜锟,便大声道:“小子你回来了?”

  他问候了一句,便又靠在树身,嘴巴微张,悠然地瞧那茫茫的原野。病金刚杜锟一手抽住裤子,另一只手却十分酸麻,满不是意思地站在那里。方巨忽然记得这黄脸的人,曾经对他不怀好意,便大声问道:“小子你还要杀我?”

  杜锟勉强着用一边麻了的手,帮助着将裤头拉起打个结,火躁地道:“爷爷非杀死你这浑蛋不可。”

  方巨立刻自卫地冲起身,病金刚杜锟不自觉地退开两步。

  方巨手长脚长,一下子站近来,伸手猛推。病金刚杜锟可真不敢让他推着,低头一钻,打算从他肋下钻过,去拔树上的宝剑。

  方巨极快捷地踏步倒退,猛一转身,刚好将病金刚杜馄夹在助下。随即旋身一甩。吧啦一声,把杜银摔到二文外的尘埃中。病金刚杜银这回才算死了心,不敢小觑这条大个儿呆笨。肩膀着地一垫,滚身而起。眼角瞥见大个上儿赶来,连忙飞跃上马。

  方巨吓唬地追赶上来,杜锟圈回马头,双腿猛夹。那匹马负痛急蹿,竟是落荒而走。方巨追了大半里路,这才晃呀晃地走回来,随便在附近的树荫下,坐着闭上眼睛。他并非老是磕睡,而是忙着追思一些图形,那些图形便是在萨加寺方丈五室中瞧到的。他回夕想学拳脚,却好石室中那些复杂的线条图案上,瞧出一个和尚,比着不同的架式,他当时倍倍懂懂地记得四个架式。

  其中三个已普施展过,一是掴人嘴巴的妙着,本来有个名堂是“龙牙打板”。第二式是推跌金魁两次的妙着;本称为“白尘挂袋”。第三式是他用手指弹飞玉郎君李彬的创,称为“弹指乾坤”。第四式便是他想不大出来而又朦胧在心的“丹霞选佛”之式。这一架式神妙无穷,但极费气力,是以他瞧见石壁上的和尚,瞪目露牙,青筋尽现。不过以他的天赋神力,却是恰好适用此式,只因这一式“丹霞选佛”有点儿复杂,却能够尽量发挥他的天赋异禀,有力敌万人之妙,但比较难记些。早先他为了追想这一下架式,故此让恶客人金魁和玉郎君李彬同时刺戳正着。

  这萨迦寺方丈石室的复杂图案,乃是密宗无上大法,随缘而现。方巨因缘凑巧,竟然学得这么神奇的四招,不但章瑞巴不会知道。便那得道高僧智军大师,也仅知他有所遇合,究竟内情如何,也不深悉。然而方巨却真个能使用出来,不可不谓千载奇缘了。他追想了一会儿,倏然站起身,漫然地踱了几步,不觉到了几株合抱大树中间。猛可拽拳踢腿,吐气开声,哗啦啦一阵巨响,前后左右几株大树,都吃他的万斤神力冲击正着,而且俱是巧劲,立时齐腰尽折,枝叶横飞中,一齐倒下,声势猛烈之极,把这浑噩的大汉吓得傻立不动。良久,章瑞巴已牵马回来,大声喊道:“方巨,你站着干什么?啊,这些树都倒掉,太可惜了;是你干的吧,过路的人可需要这些树荫啊方巨吃惊地转眼瞧着章端巴,以为他必会责骂。章瑞巴见了他的神色,便一笑道:“算了,树都倒掉,再也扶不起来,我们动身吧。”

  于是两人继续往前走,却不知那柄所渴望追求的局王宝剑,就在那棵树身上。

  一直赶到百里外的顺达,已是半夜时分。青海的气候,热少寒多,而且一昼夜间,往往寒暑相差如四季变换。

  这时已寒冷到不得了,看那方巨,却洋洋如同平日,似乎一点儿不受外间气候影响。他们在一家玉树族人借宿。这玉树地方的人也是藏人,一切习俗都甚相似,是以毫无困难。

  第二天离开时,章瑞巴道:“昨夜我想了一会儿,直在奇怪那三人为什么少了一个,而且也没有宝剑,怕是在另外那人身上,我们尽力赶一程,快点儿查个清楚。”

  方巨唯唯以应,并不会告诉他昨日详情。原来他惦挂着那四个和尚架式图形,镇日心中反复默记。他本是个浑人,心一有事,岂能顾及其他?

  两人赶了一天路程,晚上到了沙石隆地方。方巨有了玉郎君李彬赠的银子,便嚷着要买衣服。章瑞巴只好带他去找卖衣服的。可是这时天色已夜,而且这地方住户不多,哪有夜间还做生意的店子。卒之找到一个玉树族的牧人,请他让一身衣服,顺便借宿一育。那牧人大概环境很不错。找出许多厚重料子的衣服,任他选择。

  方巨先把银子摸出来,章瑞巴一见大奇,问道:“你的银子哪儿来的?”

  他道:“是一个小子给我的,他们弄破了我的衣服,所以赔我银子。”

  章端巴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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