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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对的,当然是给自己最喜欢的人。”

  孙伯南已洗抹完,出来吃饭,他的食量真大,连吃六大碗碗,面不改容。

  江老爹痴望着天家空许久,忽他们然道:“现在那袭金缕衣已不知落在何方,我偶然也打听他,却总没有听人提起,恐怕也像天上的浮云,或者飘到茫茫无际的冥空,或者已经认这世上消失。”

  孙油南一愣,低声问道:“什么金缕衣啊?”

  他的脸向着江上云,这问话当然是向他问的,可是江上云忽然像生气起来,扭转头,不理睬他。

  他茫然又将面瞧瞧朱玉华。

  她立刻援救似的,低声将方才所谈说的一切,尽数告诉他。

  最后,连江上云所说的话,也都给叙说出来。她可是睁大消限,仔细地瞧着他的反应。

  然而孙伯南根本不曾注意江上云话中之意,只道:“啊,原来如此。这门秘技云弟总得要学会才对。”

  她有点失望地低哼一声,但立刻又问道:“你不想学么?”

  孙伯南寻思一下,便摇摇头。

  她奇怪地‘咦’一声。

  孙伯南淡淡道:“我没有功夫学制这东西,整天忙着练武还来不及呢!”

  她无奈地笑一下,带着嘲讽的味道:“人家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你却是不必劝,也不惜那金缕衣!但‘少年时’你要不要呢?”‘少年时’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孙伯南仍像无动于衷。

  他用断然的态度说:“我什么都不管。”

  但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往下说了。

  江上云见朱玉华有点赌气的样子,不禁愉快地笑一声。抬目见爷爷满脸怅然,便摇摇他的膝头,道:“爷爷,你真个还记得那么长久的往事?”

  江老爹瞧他一眼,见他问得实心实意,便道:“孩子你不会懂的,爷爷一生虽然拘束在这间老店里,可是那颗雄心,却仍然像昔年偶入江湖时一般,可是,爷爷终究把自己拘限于这个地方,所以……”

  他拉长了声音变得更为郑重地道:“所以总不免常常回溯忆念过去的一切。”

  他歇了一会,见三个少年都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便又道:“你们读过陆放翁的诗,可还让得他重游沈园所题的两首绝句么?”

  三个少年人一齐点头,江老爹用眼睛向朱玉华示意。

  于是,她用那柔润动听的声音念道:“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怅然。”

  她稍为停顿一下,再念道:“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地告,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余韵袅袅,凄婉动人。

  江上云那俊美的睑上,掠过一重愁的阴影。

  江老爹那花老而圆劲的声音响起来:“华儿念得真好。”

  江老爹又道:“那时候的陆放翁,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他也说‘梦断香销’了四十年之久,可是,犹吊遗踪一怅然--”

  三位少年人都是有所悟地微微点头。上面的两首诗乃是宋朝被称为‘小李白’的爱国诗人陆游所作。

  他在年青时,因为母亲和他的妻子唐氏不和,古人首重孝道,故此陆游只好把唐氏休了。

  然而他实在极爱这位妻子。后来有一个他去游赏著名的‘沈园’。恰巧碰上唐氏和她再醮后的丈夫。

  当时,唐氏情难禁,居然邀陆游同在一起饮酒游赏,其实陆游便真了一首‘钗头凤’词,那首词是:

  “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东风欢旧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唐氏读了,甚是悲伤,便也真了一首回赠,词是: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绞捎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两首词,完全写出两人那种缠绵不尽而又被形势格禁的悲哀心情,于是传诵一时。

  自从这次沈园一别,他们便没有再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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