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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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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大师宅心慈悲忠厚,只见他跃过来伸手一拉,便把他拉上地面,然后劝他道: “老施主得失之心太重,但万法无常,世事原本便是一场幻梦,且随老僧到方丈静室一坐,老僧请敝师兄为你说一段因果过理……” 语声渐远,片刻间已出了“飞锡禅院”。 孙伯南当然不好阻止,原本他想盘问昔年江伯父(即江上云父亲)惨死内情,但这时反倒忘了。 要是他盘问的话,那就顺便可以得知江上云的下落了。 澄月道:“孙兄你请看,聚石师兄和另外十二师兄都被那至阴至寒的气流所侵袭,至今还动弹不得呢!” 他微笑道:“别急,我有办法──” 说着掏出“芙蓉露”,在聚石和尚鼻子打开瓶盖,现在他已有了经验,知道此露见风便化,故此打开得快,盖得更快。 就那么一点点香气,聚石和尚已为之身躯一震,深琛呼吸起来了,看来他已恢复正常。 孙伯南又在十二位和尚鼻子下面各自弄了一下,待他转回身只见那聚石和尚已经站起来。 澄月和尚道:“聚石师兄啊,这位便是孙伯南大侠,将来要成为武林至尊的大大人物——” 他说得庄重异常,那张俊秀青春的脸上,焕发出真挚敬爱的光辉。 聚石和尚合什行礼,道:“承蒙大侠的援手,佛门一劫,安然渡过,贫僧感激不尽!” 孙伯南连忙谦谢,这时因心急看赶往金钟岛,澄月便请聚石和尚赶快弄艘坚固的快艇给他们。 不久以后,澄月和孙伯南已在大海中航行。 虽然只有一片布帆,但因船身轻快,澄月驶船功夫也真不错,故此船行甚速,直驶东方。 快船破浪而驶,水花溅拍有声,午阳当空,万里一片晴碧。放眼四望,水天相连,碧波浩荡,令人胸襟大爽。 孙伯南欣赏了一会海景,才用埋怨似的口吻道: “你早先不该那样子替我介绍啊!一传出江湖,只怕这武林至尊的名号,要替我平添不知多少麻烦。别说那些邪魔外道不肯服气,便正派高人,也不能让我轻易得此尊崇名号,势必找我比划较量……” 澄月由衷地大笑,道: “那还能假的吗?璇玑老道长昔年独步寰宇,号称武林至尊,那个敢找他麻烦?你其实也不必怕麻烦,只要你好好继承老道长这个名号,我想老道长在天之灵,也会含笑赞许的……” 孙伯南被他说得豪壮起来,但还怀疑地多问一句,道: “你以为我真个应该这样做吗?” 澄月和尚仰天长啸一声,非常高兴地道:“为什么不呢?你现在已是武林至尊了啊!” 他歇一下,望看碧线无垠的大海,又道:“我真高兴和荣幸,能够和武林至尊做个知心朋友……” 但他后面的话,孙伯南已听不见,这武林至尊四个字,在他的幻想当中并不陌生,远在石室得宝之前的许多年来,他深心里已怀有这么一个愿望。 他一直希望自己不但能够独力报得父仇,而且进一步的更能够称雄武林,无敌于天下。 这个愿望曾经非常有力地支持他日夕热心苦炼,连朱玉华那等美丽的姑娘那片心事,也丝毫不觉。 若不是因为其后碰上龙碧玉,因缘前生注定,他根本便不会动这等男女爱情的念头。 而现在,澄月挑动了他那根音响最强烈的心弦,因此他完全神往在这件事上面,眼前水光连天,广阔无垠,尽够他那雄壮的思想纵横飞越── 歇了一会,他道:“只要赢得了东海金钟岛迷宫主人,大慨便没有什么争执了!” 澄月附和道:“对,家师也这样说过。” 一顿,他又道:“那迷宫主人当日在衡州仅仅神龙一现,略露端倪,便足以震慑天下高手,那迷宫侍者人屠罗昉,只得到迷官些许心法,便已如此厉害,迷宫主人可想而知,你只要赢得他,这个武林至尊的名位,便非你莫属了!” 孙伯南摇摇头,道:“我得到先师的“九死玄功”真传,才能有几日工夫?即使加上平生所炼的时间,只怕也无能与那迷宫之人抗衡……” 澄月笑道:“话虽是这样说,但以我的愚见想来,加以连日得见你施展的功夫相印证,相信你以前炼的功夫,与新近学的九死玄功有相通之处,可以作为预替九死玄功扎下深厚的根基。其次你又得服灵药,脱胎换骨,那怕不能抵三五十年功力?否则试想我笑师叔数十年前已着誉江湖,这些年来勤炼不辍,比起家师也不过相差有限,但你胜来却易加反掌,假如不是像我推想那样,难道是奇迹屡次出现在你身上吗?” 孙伯南一听有理,但仍然不安心地道: “我当日在石室中坐那七昼夜,若不是最后因强敌扰乱,以致只得到应得的七八成火候,也许就更有把握些——” 两人谈谈说说,不觉已是黄昏,海上落日的奇景,孙伯南第一次看到,为之神往久之。 快船中预备下不少食物,因为此去金钟岛,快则两个昼夜,慢则三昼夜,因此须准备足够食水和吃的食物,尤其是食水最为重要。 第二日傍晚时分,已隐隐瞧见那金钟岛的影子,但因是他们这等目力奇佳的人才看见,事实上距离还远哩! 澄月判断说如果在翌日早晨到达,已算是最快的速度。 孙伯南只好按捺住性子,以炼功作为消遣。他一向是最有耐性的,故此还能忍得住。 翌日绝早,两人一齐醒转,澄月叫一声苦也,大声道:“孙兄你可醒了?” 原来此时天地蒙蒙,一片灰白,敢情是起了雾,那雾气浓厚得伸手不见五指,故此他们两人相隔不过数尺,却看不清楚。 孙伯南的目力极佳,只见他略一定神以后,便能看清楚澄月的表情,甚至远达三丈。 当下向澄月微笑一下,道:“我刚刚醒了呢!这么大的雾,我真个平生未见……” 澄月咬唇苦笑,道:“怎么办呢?咱们如今连船头转到那一边也不晓得?” 孙伯南见他极为关心自己的事,心中不由大为感动,他便笑看用手拂了一下,道:“算了,你何苦着急,等太阳升起,这雾自会散掉——” 他忽然发觉澄月空自瞪大眼睛,却好像瞧不见他的样子,他心中不由骇了一惊,问道:“你……你怎么样啦?” 澄月道:“唉,你不知道,这雾如此浓厚,动辄会历时数日不散,咱们可不知会飘到什么地方去。现在我先放下帆,听天由命,但愿我佛保佑,别撞上海中暗流,被它一下子带到千里以外——” 孙伯南惊道:“有这么厉害?” 他的话未问完,忽然看见澄月像一个瞎子似的向前摸索起立,他便大声地问澄月:“喂,你难道一点也瞧不见?” 澄月举起五指竖在面前尺许远,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糟糕透了——” 说着移近一尺以内,道:“这样还看不大清楚,你知道吗,我的手离开眼睛不及一尺呢——” 孙伯南惊问道:“那么你更瞧不见我了?你的眼睛没事吧?” 澄月也诧然反问道:“难道这一片茫茫白雾中,你还能瞧得见我?” 孙伯南不敢答话,原来他并非不知四下雾气极浓,但因他自己能瞧三丈之远,而澄月却瞧不见一尺以外的东西,事情太过蹊跷了,唯恐是澄月眼睛出了毛病,有了这种惊疑,便嗫嚅不敢即答。 忽见一点白影,在前面飞掠而来,到了三丈之内已看清楚是只白色海鸥,那海鸥一直迎面飞 来,速度甚慢。 直至帆桅要和它撞上之时,它才振翅一侧身,却只避开头颅,到底还碰着帆桅,掉在船上。 孙伯南笑一下,伸出手离那只梅鸥尚有四五尺之远,便自虚虚一抓,那只海鸥忽然到了他手中。 他欢喜地想道:“若不是你这只海鸥,我可不知道是我的眼力太好,抑是澄月和尚的眼睛坏了,谢谢你!” 这场浓雾好像永远都不会散似的,经过两昼夜之后,仍然航行在白雾连天的海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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