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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


  对方立刻转身,带他到另一扇铁门前,宗旋作个手势,他这才取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铁门。宗旋站在门口,向这间水牢望去,但见门内左角亮着一盏灯,虽不明亮,仍可把牢内情形看得很清楚。

  入门便是石级,大约下去四级,就全是水了,孟忆侠被缚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大半段身子浸在水中。宗旋看见有两只苍蝇在他面上停着,孟忆侠大概已经烦透了,所以已懒得摇动脑袋赶走苍蝇。他半个身子泡在水中,又湿又冷,当然是极为难受的活罪。

  宗旋道:“忆侠兄,你竟然懒得抬眼看看是谁来了?”

  孟忆侠听到他的声音,这才略略抬头,露出苍白的面孔。这时不知他是负伤之后,虚弱得无法开口说话,抑是不想开口,他只默然注视看宗旋。

  宗旋回头道:“把这位盂兄移到隔壁。”

  那霜衣卫迟疑了一下上道才应了一声:“是!”进去迅即将孟忆侠松了缚,并且把他抱起,走出水牢。

  隔壁的一间虽然也不是好地方,但至少地面是乾燥的,又有床铺,宗旋吩附手下去取被褥茶水以及替换的衣服等物来。这霜衣卫招来两人,教他们去办齐各物,自己却陪侍在侧。

  宗旋知道他是因为职责攸关,不敢走开,甚至目下这许多的命令,他亦本应不能遵从才对,他好奇地向那霜衣卫问道:“你不先去禀明老庄主,一切听我之命,这责任可不小,只不知你为何不肯抗命?”

  那霜衣卫道:“属下对您敬仰无比,是以恭谨听候差遣。”

  宗旋哦了一声,那人又道:“四庄主您胆勇盖世,忠义过人,属下等全都听说了,因此坚信您决不会仿出有害老庄主之事,只不知属下这个想法对不对?”

  孟忆侠睁大双眼,道:“宗兄居然能以忠义感动手下,真是出乎兄弟意料之外。”

  宗旋苦笑一下,道:“出乎你意料之外的事还多着呢,咱们慢慢再谈。”

  一忽儿,陆续有人送来东西,转眼之间二这间地牢改装得焕然一新,应用之物全部无缺。两个聪慧伶俐的仆从,替孟忆侠换过衣服,让他躺在厚柔的被褥中,甚是舒适,比起早先浸在冷水之中,直有霄壤之别。

  一切舒齐妥当之后,宗漩命手下都退了出去,立即开门见山,向盂忆侠说道:“忆侠兄,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尽我的能力,让你舒服地耽在这里,生死难卜,纵然不死,但三肢残废,也等如已死。”

  孟忆侠冷笑一声,道:“兄弟虽然只是一介凡夫,但还不十分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宗旋道:“这一点我也深知,我并非有一丝一毫威胁或欺骗你的用心。说到第二条路,那就是从速下手医治你的伤势,相信三肢之中,必有两肢可以恢复如常,但你若是选择这一条路,必须让我与令慈得通消息,我将设法说动她,使她到此地一行,亲见家师,以便把你带走。”

  盂忆侠哼一声,道:“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我母子两人皆落於你们手中,还能活着出去麽?”

  宗旋道:“当然有这等可能,方始向你提出,要知令慈与家师本是旧相识,只不过令慈不知道而已。”

  孟忆侠哑然无语,过了一会,才道:“当真又是一件出乎我意料之事了,以令师的声名,家母如是旧识,焉有从未提及之理?照你说来,也颇有理,因为令师向来是神出鬼没,谁也不知他的行踪,假如他当初与家母认识之时,用的是化名,实在一点也不稀奇。”

  宗旋道:“你可答应了麽?”

  盂忆侠道:“一定要我答应,你才肯动手医治我麽?”

  宗旋道:“这一点我也是为你想的,要知兄弟此来,并非家师授意,因此除非你肯答应,家师闻报之后,或者不会追究,如果你不答应,则虽然接续了断骨,他可能仍然下令折断,你岂不是徒增无限痛苦。”

  盂忆侠不知信他好?抑或不信他好,迟疑了一阵,兀自难决。

  宗旋道:“我还希望你现下恢复本来面目,你不可犹豫不决,因为你的伤势拖得越久,就越难有十足痊愈的希望。”

  盂忆侠忽然下了决心,道:“好的,待兄弟把经过情形,修函奉母,她来与不来,那是她的事了。”

  宗旋舒一口气,道:“好极了,请你写吧!”

  猛然想起他已不能动手提笔,便又道:“我叫一个擅长文书之人,你口授大意即可了,但当务之急,还是命人替你医治伤势。”

  不久之后,孟忆侠三处断骨都敷药包扎起来,据那跌打接骨的医师推测,左手和右腿痊愈机会极大,但右手就靠不住了,宗旋心知这是断骨之时,这只右手受到分筋错骨的禁制,所以一断就无法复接。

  说到投递这封书信的方法,也很有趣,原来孟忆侠有一只信鸽,像那些变魔术的人一般,藏在一枚小小的圆筒内,他早把这枚圆筒收藏在宗旋房间内,这时取出,把书信系好,又过清水和食物,这才纵它飞去。

  两日之后,宗旋和雷世雄正陪着严无畏说话,这一日严无畏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兴致勃勃,因此,宗旋乘机提出杨燕之事。

  严无畏听了他与杨燕的一段恋情,沉吟了一下,才道:“本来为师不会反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不过此女既是‘飞环派’门下,最近又在孟夫人家中居住,问题便发生了。”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飞环派向来有秘传内媚之术,不过这一派还算谨严洁身,所以武林中并无艳事绯闲,直到那孟夫人出道,方始为世所知,不过她赋性也不能说是天生淫荡,大概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吧!总之我看出她至深的心底,老是有一股悲郁之气,这是一件极为深刻难忘的创伤,因而她很放纵,藉以麻醉自己,为师清清楚楚的看出这一点以后,便与她分手,悄然离开,当然,话说回来,也许我娶了她,她以后便不会与旁人勾三搭四,但你们当能了解,假如有这种恐惧的话,不如让开的好,免得作茧自缚,对不对?”

  雷、宗两人都连连点头,他们一向对严无畏的推理,甚表佩服的。严无畏仰天轻叹一声,又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极不满意於她曾经芳心暗许过旁人,换句话说,我得不到一个完整的她,这岂是我这种性格之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雷世雄道:“弟子虽然不至於如此,然而却颇能了解师父的心意。”

  严无畏向宗旋望去,又道:“杨燕眼下已在孟夫人身边,她一定将本门内媚之术,传授与她,再加上她放纵大胆的观念,薰陶之下,影响之大,难以测料,你有武功之时,也还罢了,目下失去了武功,最好暂时休提婚嫁,免得祸生肘腋,转成大累。”

  宗旋岂敢反对,方在寻思,忽然有人来报说,孟忆侠要见他。他匆匆而去,见到孟忆侠,先动问他的伤处,得知情况尚好,这才询问他何事见召,孟忆侠说道:“信鸽已经回来,带得一信在此,家母已在附近数十里之内,假如你能安排的话,即可谒见令师了。”

  宗旋看过来信,大意是说决定孤身前来,谒见严无畏以求情。他拿了此书,又匆匆回去谒见师父,说出始末。

  严无畏道:“这釜底抽薪之计,虽然不甚妥当,但用心甚佳,所以为师不曾阻止你,现在怕只怕孟夫人把端木芙等人引来。”

  宗旋道:“难道她不管儿子生死了?”

  严无畏道:“天下之事,往往不可以常理推断。”

  宗旋沉吟道:“眼下如果若被迫与敌方大决战,果然至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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