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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人人都听得呆了,尤其这只还是第一点理由。他们都猜想不出尚有什麽理由,所以格外留神聆听。罗廷玉歇一下,又道:“第二点,我不是基於私人感情而对霜波你卖账,而是由於信赖你的智慧,坚信此举不致於被宗旋出卖,使你无法向天下之人交代。”

  这直是别出心裁的理由,同时又极具说服力,人人莫不颔首连连称是。

  秦霜波目光移到端木芙那张轻纱半掩的面上,慢慢地而又十分清晰地道:“端木小姐怎麽说?”

  端木芙仰天长呼一声,说道:“秦姊姊,你此举太过冒险了!宗旋乃是一代奸雄之才,举世罕有其匹。你如何能轻信他的话?”

  秦霜波道:“我说过要废去他一身武功,人人听见,如何有假?”

  端木芙道:“秦姊姊,我劝你还是别迫我答应的好。”

  宗旋冷笑一声,道:“端木芙,你不答应就是了,何须闪烁规避?”

  端本芙道:“我不会被你激怒的,因为我能看透你的用心。”

  秦霜波道:“你倒是说说看,为何劝我别迫你答应?我只是徵求你的意思而已!假如你别具慧眼,看破了他的阴谋,何不当众说了出来?”

  端木芙道:“假如我解释出来,你就很难找到藉口,更改此意了。”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不妨事,你即管说出来。”

  端木芙被迫无法,只好道:“宗旋虽然废去了武功,但他仍然是有过人的智慧,又热知天下武林的情势和隐,有他运筹帷幢,尤其是不须出手,集中全部智慧以筹划大计的话,,实在比现在还可怕些。”

  端本芙必是一语中的,因此以宗旋这等深沉多智之人,竟也不禁变了面色。众人这时方始从恍然中,钻出一个大悟来。这个道理,在以往也许无人相信。尤其他们皆是练武之人,岂肯承认“智慧”比“武功”还厉害可怕?然而端木芙的异军突起,以一个不懂武功,荏弱娇躯,居然能崛起江湖,成为一大力量之首。以前又在淮阴中西大会上,露过锋芒,教人亲眼见到智慧的力量,是以现下无人不信了。

  秦霜波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不妨事,我可以看守着他。”

  端木芙道:“这还不够糟麽?他以一个武功全失之人,却能羁绊了剑后,使之无法分身对付独尊山庄,这已经是莫大的成就了。”

  众人听她这麽一计算,都不禁纷纷出言表示同意她此说。秦霜波默默沉思,端木芙道:“你也知道无法可派别人看守他,因为一则不能囚禁他,二则他诡谋甚多,城府之深,单看他能在你们这一方混迹这麽久,尚未败露,便可知道了。”

  她吸了一口气,又道:“但现在你已来不及了,他只要愿意被你废去武功,就算我不同意,徒然使他阴谋得逞,使我和你做上了对头而已。”

  崔阿伯怒声道:“那小子真狡狯可恶不过,讲来讲去,他都不是真心悔过,秦仙子,你何用护着他?待老朽过去一杖砸死,一了百了!”

  这倒是十分乾脆的方法,人丛中有七八起大声赞成。端木芙认为问题已交给秦霜波去处理,没有自己的事了。因此她趁这馀暇,打量罗廷玉的表情。只见他沉静如常,似乎不甚关心这件事。但自然亦可以解释为他相信秦霜波必有解决之法,所以才如此从容镇定。

  端木芙不觉吃了一惊,忖道:“不好了,我一定有那一处失算了?待我想想看。”

  宗旋忽然高声道:“秦仙子,你无须为难啦!在下岂是如此资生怕死之人?假如你认为我没有诚意,那麽我可以自动撤消此一约定。或算是我拒绝武功被废,你就可以撤手不管了。”

  秦霜波原本很沉静安详地思索,但听了宗旋之言,突然泛起懊怒之色,美眸一瞪,射出比刀剑还要锋利的光芒。

  她冷冷道:“宗旋,你太辜负我一番真挚用心了,我原本望你能够及时猛然回头,那时终然我必须跟定了你,以资保护,我亦不辞这等辛劳,可是,我体察至今,你仍然自以为高明得很,相信我已钻入了圈套之中,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哼!哼……”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恼意,又道:“刚才我乃是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可是你却轻轻放过。”

  宗旋道:“你别恼火,我几时放过了自新的机会呢?”

  奏霜波道:“你的作伪,我也不得不承认很高明,如要指出,须得费上许多居舌,现在我们直接了当的解决这个问题吧!”

  她严肃地扫视全场,好像想找一个什麽人似的,看了老大一会工夫,这才继续开口,道:“宗旋,目下要提到废去武功与否的问题,我且问你,你能找到竟以身家性命担保你的人没有?”

  宗旋顿时呆住,这正是他唯一的弱点,而他根本没有想到。甚至连端木芙也忽略了,早先才会认为秦霜波自陷於泥悼之中。全场寂然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表示愿意保证宗旋,这自然是由於身家性命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再者,纵然这一大群武林各方高手之内,有那暗中与独尊山庄通声气之人,可是眼看独尊山庄已碰上了极强大的高手,失去了稳赢之势,又岂敢开口而暴露了自己?一片静寂中,突然一阵大笑之声升起。人人皆向笑声发出之处望去,只见宗旋兀自仰天长笑不已。等他笑声一歇,秦霜波道:“你这一笑,必有道理。我恪奉门规,不能不让你说个明白。也许你说得出一个道理来,只要真的合理,我决不会故意为难你。”

  她的身份非同小可,话当众说出,便须负责。因此宗旋露出欣慰之色,高声道:“既然如此,在下更不能不直说了。”

  奏霜波道:“你有话请说。此处天下英雄云集,皆可作证。”

  宗旋道:“我提出一个问题,秦仙子如能答覆得令我满意,那便死而无怨。”

  奏霜波道:“我早已准备好了,你即管问。”

  宗旋朗朗道:“此处人数甚多,又皆是武林中知名之士,这都是不容置疑之事,并且我也相信他们皆能公平评论是非。”

  秦霜波道:“你知道就好了。”

  宗旋道:“可是他们纵然谈不上个个与独尊山庄皆有仇恨,但既然参加翠华城的行列,算是敝庄对头!试问他们那一个肯替我作保证呢?”

  崔阿伯厉声道:“住口,这是你自家的事,谁教你找不到人相信你呢?”

  宗旋打个哈哈,道:“我不妨打个比方,假如拿名望高如罗廷玉,就是他吧,放在敝庄的人当中,要我们的人作保,只怕也找不到一个人?”

  全场之人,但觉他这话既雄辩,又合理。在这等场合之中,无人肯为他作保,那自然是合理之事。

  秦霜波道:“即使如此便又如何?”

  宗旋道:“你如是承认此地必无人为我作保,而你却又提出保人的条件,则足以证明你从开头就是在愚弄於我。事实上你不肯放过我,只不过趁机表示一下仁义,其实呢……”

  他冷笑一声,才又道:“别的话不必多说了,秦仙子,你能在此地找出一个可能替我作保之人麽?”

  秦霜波道:“我纵能指出来也没有用,因为你现下已不相信我的话了。”

  宗旋道:“你纵然作弄我,但你若是指得出来,我仍然相信的。”

  秦霜波道:“承蒙你信得过我的人格,那麽我就说了。”

  宗旋环顾四周,这刻太阳几乎移到头顶,光线强烈不过,所以把所有的人都看得十分清楚。在人丛中,他发现不到一个肯用身家性命以及声誉来为他作保之人。甚至连端木芙,本是完全不可能之人,也考虑过。

  因此他很有把握地道:“好,秦仙子请说。”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这个人就是我。”

  宗旋大吃一惊,刚才由於处於针锋相对的情况下,所以没有想到是她。而现在一想,却很合理。四下升起喧闹之声,当然都是承认秦霜波有此资格。人人都觉得她这一击,真正把宗旋打垮了。

  过了一阵,众声稍歇,奏霜波才道:“宗旋,我还得证明一下我的话不假。”

  她转眼向广闻大师望去,道:“广闻大师,请问刚才你对宗旋可曾起了杀机?”

  广闻大师一怔,却不得不点头道:“罪过,罪过,老柄确曾是满腔杀机!”

  秦霜波道:“那麽,其时如果你没有其他意外的话,必定挥刀直进,把宗旋当扬杀死了?对也不对?”

  广闻大师点点头,心中已略略明白她问这话的动机。然而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还是感到十分迷惑。

  秦霜波又道:“是不是因为我发出了剑罡,才阻挡了你攻去之势?”

  广闻大师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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