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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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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他见到这屋子有一扇窗户,窗下摆看一张方桌,另外尚有椅子床铺。但日下只馀一张木榻在角落摆看,根本没有窗户,那扇大门一关,此屋就全无别的出路了。此外,屋中也只剩下一盏灯笼,放出微弱的光芒。 广闻大师神情间安闲如常,走向木榻,盘膝而坐,虽然双手被缚在背后,但他的行动和坐姿,都看不出有丝毫不便或是不舒服。他很快就垂入定,面上一片湛明和祥,看上去大有法相庄严之致。 但他并非进入禅定之境,而是施展一种极上乘的功夫,称为“天耳通”。现下在这间屋子周围两丈以内的声音,纵是附耳低语,也难逃过他的双耳。他听到四下有人往来巡逻的脚步声,人数既不少,复又配合得十分严密。假如有人想潜近这间屋子,除非击倒其中之一,休想安然通过。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崔阿伯那中气充沛的声音。只听他说道:“老奴感到这位少林高手,似是个好人” 端木芙道:“他是佛门弟子,仅仅好人两字是不够的。” 崔阿伯道:“怎一个不够法?” 端木芙道:“所谓好人,通常心地并不残恶,行事时愿意本看天良去做,这就可以称为好人了,对也不对?” 崔阿伯道:“肯本看良心去做的,自然可称为好人。” 端木芙道:“但好人的解释还不止此例如在群盗之中,有一个性情宽大,事事都愿为这些盗贼朋友看想,别人投奔之时,总是极力帮忙。这个人在那些盗贼朋友眼中,一定称他为好人无疑了。” 崔阿伯道:“是的!这种人不易多得。” 端木芙道:“可是他身为盗贼,无论如何在本质上已是坏人而不是好人,对也不对?” 崔阿伯支吾了一下,道:“这个这个” 端木芙道:“不必这个那个了,那广闻大师的出身,正与盗贼之例相反,他既是佛门弟子,根本上就非得是好人不可,因此你如果认为他是有道高僧,这说法就两样了,仅是好人,如何能行?” 崔阿伯道:“唉“老奴空自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从未想到这一点,多谢小姐的指教了。” 端木芙笑道:“阿伯别客气啦,这又算得什?但这个问题我们还要讨论下去。以你刚评的一句好人,那意思是说他大概不会做出恶毒残酷之事,对也不对?” 崔阿伯道:“老奴是这个意思。” 端木芙叹一口气,道:“但阿伯你只见其一,不见其二。不错,广闻大师本质上是好人,应该不会生出恶毒之心,行那残醋之事。然而好人只不过有良心或是性情和善,通达人情而已。假如有些事是他的师父吩咐办理,甚至是他们的方丈下令,他若然只是好人,就不会寻根究底丢弄清楚是怎回事,反正依令行事,与他的良心全无抵触。但假如是有道高僧,可就不一样了!他一定先查究这个命令的来龙去脉,把内情弄清楚,即或弄不清楚内情,然而只要此令与他的信仰有所冲突违背,他就决不肯为,宁可接受任何处前” 崔阿伯睁大双眼,道:“这话很有意思,若是高僧,当然不肯做下与他修持之道相违之事!譬喻杀戳一事,在佛家中乃是大戒之一,决不可犯,可是这样?” 端木芙道:“但降魔护法,古今之例甚多,也不一定不能出手杀人。不过有道高僧,必是舍身度化,而不肯轻破杀戒的。” 崔阿伯道:“那小姐您看广闻大师如何?他有份参加那一场” 端木芙的声音打断了他下面的话,她道:“这件事我得多想一想,现在你且别问。” “我们先去瞧瞧武当派掌门程老真人,他也是嫌疑人物之一。” 端木芙率了崔阿伯渐渐走远,超出了广闻大师“天耳通”功夫的范围。这位肥胖而面目和善的老僧,神情一片肃穆,凝思看一件重要之事。从端木芙和崔阿伯的对话中,已可以听出他们是怀疑少林寺僧人做过一件恶毒之事。 假如与端木芙早些提到的端木世家的话联结起来,无疑表示端木世家发生大变,由於历史渊源,加上了衡量各派实力,自然会想到少林和武当两派上,因为其他的家派,恐怕没有这等力量去动端木世家。广闻大师平静安详的面上,突然沁出了汗珠,表情也变得焦虑忧疑,口中低低诵念佛号,双肩皱锁起来。他无疑是触动了什心事,以致如此。 但端木芙却没有看见,她已走到数箭之遥的另一间石屋门前。这间石屋相当高大宽阔,但四四方方的,只有孤伶伶的一间,四下全是萧森高大的树木环境。因此如若不是走到近前,谁也料不到树木深处,竟有屋舍。 屋子四周不断有白衣佩剑之人,往来巡逡,见到了端木芙和崔阿伯,无不恭敬地躬身行礼。 端本芙上前轻叩门环,里面传来一阵苍劲清越的声音,道:“两位请进来。” 端木芙推门而入,但见屋内陈设得甚是清雅,灯光明亮,而那云床上盘膝趺坐看一个形貌清古的老道人,更使这间屋子饶有隐逸空灵的情致。那老道人眼皮一抬,双眸亮如寒星,在端木芙面上打个转,微微稽首行礼。端木芙敛衽回了一礼,走近云床。崔阿伯迅即拿了一张椅,放在床边,让她坐下。自己则扶杖站在一侧。 端木芙道:“程老仙长乃系武当掌门真人,身份高隆,在武林之中,如泰山北斗,无人不闻风景仰。 奴家今夜冒渎仙驾,请到此地来,实有不敬之嫌。还望老仙长海量包涵。” 程守缺冷静如常,面色全无变化,徐徐道:“小姐好说了,贫道这次下山,亲眼得观武林中出了三位年轻艺高的绝代奇士,实在不虚此行。小姐乃是其中的一位,贫道愿聆教义,那得说到冒渎二字?” 端木芙道:“程老仙长过奖了,奴家一艺未通,如何敢与剑后、刀君相提并论呢?” 程真人道:“小姐与他们两位是各有所长,堪称一时瑜亮,尤其小姐在淮阴的中西对抗大会上,指挥天下群雄,那一份智惹与勇气,古今名将亦是无人可及。” 崔阿伯听得程真人盛赞端木芙,不由得眉开眼笑,欢喜非常,插口道:“程真人身份崇隆,不是轻易说出夸赞之言的人。既然是这说,我家小姐,那是足足可以与刀君、剑后媲美的了。” 程真人道:“正是如此,以端木小姐这等绝代奇,古今罕有,贫道说句笑话,假如贫道有一个像端木小姐的女儿或徒弟,那真是足慰平生,虽死无憾了!这个笑话略嫌粗俗,望两位不要见怪。” 崔阿白呵呵而笑,道:“不怪!不怪!老朽得以服侍小姐这般人,也一直觉得很光荣呢!” 端木芙微微一笑,心想:“这位外貌肃冷深沉的程真人,真料不到比广闻大师还要高明些,三言两语中,已博得崔阿伯的莫大好感了” 她礼貌地表示道谢他夸赞这一节,然后沉默无语,静静的注视看这个仙姿清奇的老道人。过了一会,程真人神色之间,全无异状。一望而知,他修养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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