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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秦霜波似是陷入沉思之中,竟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宗旋道:“大师父好说了,请在前头引路吧!”

  支林僧应了一声,向疏林中走去。宗旋当先欲入,忽见秦霜波并无动身之意,不觉讶然停步,低声道:“秦仙子,你想什么?”

  秦霜波道:“我也不知道,心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感免,就好像世间所形容的惆怅之情吧?”宗旋讶道:“惆怅之情?这却是奇怪了。”

  秦霜波道:“不错,我自己亦深感不解。好像行将与故人诀别,永无相见之期一般。这种奇异的感觉,在我来说,却还是此生破题见第一遭呢!”

  宗旋没有答腔,心中却不禁怀疑她这些话,是不是向自己说的?如若是向自己说的,则真意何在?莫非她已预感到我将有危难,是以预先诀别?他忍不住豪迈地长笑一声,道:“那么在下倒是很羡慕仙子心中那位故人了,如若足以引起了仙子这等惆怅之情,纵然赴义捐躯,又何足道哉!”秦霜波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说的是真话,宗兄别以为是在开玩笑。”

  宗旋掉转身躯,看著秦霜波,双目光华灼灼,迫视著对方,沉声说道:“秦仙子,在下之言,字字由自肺腑,也是千真万确的话。”

  秦霜波缓缓道:“宗兄,我真想从现在起,离开江湖,远避人间一切恩怨,埋头去修习我的剑道。”

  宗旋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忖道:“原来她是想高蹈远隐,是以生出了离别的怅惆,并非因为察觉出我的底蕴而致。只因她若看穿了我的底蕴,自然得与我绝交,而我总算是她相识了数年的故人老友,因而生出怅惘之情,并不为过。”

  这么一想,情绪也就轻松起来,当下泛起了欢容,道:“秦仙子,你在武林中至今仍然保持超然的地位,纵然以独尊山庄的势力,亦不敢侵犯到你身上。因此之故,何须高蹈远隐,离人避世呢?说到个人情感方面,仙子亦仍能保持超然的身份,就在下而论,虽是仰慕多年,但始终都不敢表露,余子碌碌,更不必说了,当然还有一个人,仙子或者是逃避他吧?”秦霜波道:“宗兄提的想必就是翠华城罗廷玉兄了。”

  她居然毫不避忌,一口说出姓名。宗旋来不及防备,身躯一震,瞠目而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秦霜波雅淡如仙的面庞上,泛起了恬静的微笑,缓缓道:“他舆你都是当世之雄。莫看他目下声名极盛,声动天下,但若论人才武功,他未必赢得过你。”

  宗旋道:“仙子这话安慰的成份多于事实,只因连在下自家的心中,亦早有了自叹弗如之感。”

  秦霜波决意对他尽一点心意,当下□话暗点,道:“这一定是你在气势上或情绪上有了空隙缺憾,方令如此,如若不然,你定必充满了自负,终不致有自叹不如之感。假如你设法弥补自身的弱点,情形不难改观呢。”

  她真正的意思是说,假如他能脱离了严无畏或某一方面的控制,使得本身的人格完整独立,自然不会感到比不上罗廷玉。

  宗旋转身大步向疏林行去,忽又转身走回来,说道:“仙子话中大有玄机,但在下一时未能澈悟,尚须多想一想才知道怎样做法。”

  他的答话也非常含蓄,隐隐含有悔改之意。

  此外,他举手投足间的英姿,大有龙行虎步之慨。综合起来,竟使秦霜波生出强烈的怜惜之心。

  她淡然一笑,举步行去,口中说道:“我们走吧,支林大师想必已等得不耐烦了。”

  心中却暗暗忖道:“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且看事情是如何发展。”

  两人并肩走入疏林,但见那支林僧站在前头丈许之处,垂眉阖目,神色安详,显然没有半点不耐烦之意。

  秦霜波道:“有劳久候,实在很感不安。”

  支林僧道:“仙子说那里话来,贫僧静候之时,无意中听了两位对答之言。此举实是十分不该,远望两位高人见谅。”

  秦霜波道:“那只能怪我们自己讲得声音太大了,岂能见怪大师?”

  支林僧道谢了一声,接看又道:“贫僧听了两位对答之言,心中颇有感触。”

  宗旋大感不耐,心想:“此僧好生多事,也好不自知,你不遇是少林寺的僧徒而已,并非少林著名人物,岂该多言多舌?”他心中的感兑,故意流露于神色。支林一怔,道:“宗大侠竟有见怪之意了,其实贫僧之言,对宗大侠很是有利。宗大侠何不让贫僧讲出来?”宗旋双肩一耸,道:“若然如此,那就更不必烦劳大和尚了,在下自家之事,自家解决,何须大和尚费心。”

  支林僧想不到对方话锋如此尖锐迫人,一怔之后,微笑道:“既然如此,贫僧自是不便多言了。”

  秦霜波突然插口道:“大和尚修习的是什么功力?”

  支林僧一怔,道:“贫僧夙习剑术,是以对仙子特别崇拜钦仰。”

  秦霜波、淡淡笑道:“大和尚好说了,不过你恐怕不是修习剑术的吧?”她说话之时,脚下缓缓前移,长剑虽然尚未出鞘,可是一股森然劲厉的剑气,已直扑数丈远的支林僧。这一阵剑气足以使任何高手也得运功抗御,而大凡修习过上乘武功之人,亦一定会自动地运功抗御任何突变。

  秦霜波但觉对方也发出一阵剑气,抵住了她的威势,宗旋身为当代高手,自然看得出来,不禁惊噫一声,喝道:“你到底是谁?”支林僧大概是全力抵御秦霜波的剑气,所以无暇回答,宗旋剑眉一皱,拍手拔剑,光华闪处,也发出一股剑气,涌侵而去。支林僧一伸手,打腰间拔出一口缅铁精制的软剑,迎风一晃,顿时挺硬,涮地遥遥斜劈一招,剑气潮涌,竟把秦、宗两大高手的势道都给挡住了。

  秦霜波虽是那么名重天下的人物,这刻□丝毫不敢轻敌,冷冷道:“大和尚,你这一剑功深力厚,招式尤其诡异含威,少林寺那得有这等剑法?”支林僧很想开口,但又被两人迫得无法出声,这意思从眼色中透露了出来,秦霜波点点头,道:“宗兄,有烦你绕到他身后两丈之处,遥加监见。”

  宗旋如言奔去,依言占了位置,秦霜波这才收回剑气,道:“大和尚,请开口说话吧!”

  支林僧道:“贫僧先请问一声,秦仙子何以突然就向贫僧下手,纵然贫僧非是少林门下,亦不一定值得仙子出手,对也不对?”秦霜波道:“这原因有二。第一点是大和尚的讲话神态以及一切举止,虽然无疑是出家之人,但语调过于温和,神情流于柔婉,少林寺虽然有七十二种绝艺,但内功心法,走的是阳刚路子,不会有这等阴柔飘逸。”

  当她停歇了一下,道:“这只是说我如何猜你不是少林寺僧之故,但你说得也对,纵然你不是少林门下,亦不该遽尔出手,因此,我得把第二个原因说出来才行。第二个原因是你的阴柔气质,使我生出一种攻击的意念,可见得你的功夫,必是与我所修习的剑道,有天然互克排斥之势,因是之故,我一则出于自然之势,二则也极欲看看你修习的是那一种功夫。”

  这番话已经解释得很充份,支林僧点头道:“又闻仙子乃是大智大慧之人,一举一动,必含至理,果然一点不诬,贫僧甚感佩服,只是有一点,仙子说贫僧不是少林门下,这与事实不符。

  贫僧实是少林门下,不过有一点须得补充的,便是贫僧受艺恩师,不是广闻师叔,而是他的师兄法号广见,家师一辈子都未离开寺门一步,因是之故,莫说外人无有知者,连寺中同门,也很多人不知道有家师这个人。”

  秦霜波不作评论,宗旋却插口道:,“即使你所言句句皆实,但为何所修的功夫,舆同门之人大相迳庭?”支林僧道:“这正是贫僧讨令前来拜晤仙子并为前导的理由了,贫僧修习的一门剑法,是家师多年研究,似是剑道中至高无上的法门,因此贫僧无论如何也得看看世传剑后的剑术,由于修习这一门剑术,贫僧等在家师督促之下自始就另闯蹊径的修习内外功,因此之故,贫僧的修为与一般同门有异,完全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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