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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她向来外表上恬退文静,其实不论是智谋、思想、言词等,无不样样抢先一著。目下她不等对方说出内容,已能从韩行昌沉重的神色上,判断定必发生了轩然大波,便先行说出。

  只听她接著说道:“虽说天下之间,知道贵府富于珍宝之人不在少数,但若说是为了垂涎财物而不惜得罪贵府,那是决计不会有的。因此,往贵府发生事端之人的动机,恐是外人所不易了解,又或是此人身份特殊,亦不属武林人物。”

  众人面上都不禁流露出敬佩之色,秦霜波这才淡淡一笑,闭口不语,她费了这番唇舌,并非闲得发慌,而是为了要使韩行昌心中服气,以免他叙述之时,隐瞒起一些重要关节,以致她一著料错,全盘皆输。

  韩行昌离座长损,道:“仙子真是料事如神,这件事正如仙子所言,既非为了垂涎财物,来人身份亦不属中原武林家派。”

  韩行昌话声略顿,伸手入袋掏摸什么物事。秦霜波心想:如若她不是先发制人,让他深为崇敬的话,则他未必会取出这件物事。转念之际,口中却说道:“照你这样说,来人竟是中土武林家派以外的厉害人物了?这倒是天大的奇事,如若是隐居边疆八荒的武林高手,也就更不会侵扰贵府才是?”

  韩行昌已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过,恭声道:“仙子猜得极对,正是边疆来的极高明的人物,家伯父亲笔修书一通,饬令晚辈呈奉仙子。”

  秦霜波不动声色的接了过去,暗念:他如是诚心呈奉书信,自应一见面时便取出来,可见得他是衷心佩服之后,始行取出。但由此方可猜出那韩家主人韩世青,有过任他便宜行事的命令。如若他心中并不佩服,可能就换了另一种来意了。

  她拆开书信,但见笺纸精美绝伦,楷书工整,开头亦是以“仙子”尊称。她阅看一遍之后,果然其中有一点隐情未为世知,并请她暂勿宣扬。

  韩行昌肃立一侧,等她表示意见。秦霜波点头道:“令伯父要我尽快赶去,这件事既然已向天下各家派领袖求援,我忝为听潮阁代表,自应前赴。”

  韩行昌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地透一口大气,连忙道谢,同时又请示行期。秦霜波暗念罗廷玉已约好在仙人渡碰面,但此去淮阴,则是过江北上,如要与他会合,不但得浪费一天时间,而且到时不知邀罗廷玉同行好?抑是请他自行上路?假如她直赴淮阴,则独尊山庄的眼线,势难查出罗廷玉下落,再说这一件大事,严无畏亦有份参加无疑,何必让他们仇人碰头?当下决然道:“马上就走。”

  孔翔立刻吩咐准备马车,正要动身之时,忽见李少坚匆匆奔入禀报道:“宗大侠宗旋驾到,要见秦仙子。”

  孔翔大喜道:“宗大侠来得正好。”

  他转面向韩行昌道:“宗大侠不但武功强绝一时,而且才智过人,也是在下最佩服感激的一位人物,韩少爷想必也耳闻过宗大侠的威名。”

  韩行昌道:“宗大侠的威名,天下有谁不知?”

  他的目光转投到秦霜波面上,又道:“据说宗大侠是仙子的好朋友,既是秦仙子所敬重之人,可知必是当世无双之士了。”

  他故意拖长声音,似是察看秦霜波的面色,秦霜波至此,方深知这韩行昌竟是十分厉害的脚色,擅长察言鉴色。如若宗旋不是她心中当真敬重之人,听他这么一说,眼中面上不免会发出一点痕迹,他便可以重新估计宗旋的份量了。

  只听韩行昌似是已有了决定,又道:“晚辈尚未知舍弟是不是已谒见著宗大侠,如若未曾,敬烦仙子把家伯父的密函,转奉与宗大侠阅看。”

  孔翔起身告个罪,奔出去迎接。韩行昌连忙也跟去了,不一会,把那倜傥潇洒的宗旋领了进来。

  宗旋谈笑风生的和秦霜波见过,便道:“我也听说淮阴韩家发生了事故,所以急忙访查秦姑娘行踪,并且想见见罗公子,谁知没见到罗公子,却得晤韩家少爷,可见得古人说一饮一琢,莫非前定,这话果是不虚。”

  秦霜波道:“你这一向侠踪靡定,好久没见到你了,只不知外面对韩家有什么传说?”

  宗旋道:“这事尚属机密,知道的人还不算太多。”

  他转向韩行昌道:“听说韩家这次已派出不少人,同各大门派以及许多高手名家,发出通知,请大家务必在重九节以前,抵达贵府,是也不是?”

  韩行昌恭容答道:“正是如此。”

  宗旋沉吟一下,道:“假如侵扰贵府之人,当真是西域第一号人物,这事恐怕很辣手,当真要集中天下高手,合力对付他们才行了。”

  韩行昌道:“对方为首的是疏勒国国师塔力克,此人在西域诸国中,允推第一高手。此外尚有不少高人异士,声势甚大。”

  宗旋点头道:“我虽然不知西域的情形,但想那西域地方广阔之极,部族繁多。

  中土亦有些奇功异术,来自西域诸国的。因此那疏勒国师既是称为西域第一高手,谅必高明之极,麾下能人甚多,亦不足为异了。”

  韩行昌道:“宗大侠高瞻远瞩,博学多闻,使晚辈有茅塞顿开之感。据晚辈所知,这塔力克乃是缠回,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兼且才智超世。放目当今天下,能与他抗手匹敌的,只怕数不出几个人呢!”

  秦霜波道:“那疏勒国师派来的使者,想必十分高明无疑,只不知当时会晤的经过情形如何?”

  她一言中的,立时说穿了韩行昌深信对头厉害的根据。韩行昌望了众人一眼,才道:“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突然有三骑驰到寒家大门,俱是穿著连头罩住的披风,装束怪异。他们在大门口一站,家父立时接到家人禀告,亲自出去瞧个究竟。”

  以下便是韩行昌叙述当晚的经过情形。其时天色已黑,那三个装束怪异之人,站在大门口,实在令人生出鬼影幢幢之感。

  侧门里出来了两个人,其一家人打扮,手举灯笼。另一个则是花甲之年的老者,穿著打扮有如富绅。但这老者沉凝的气度,以及锐利的目光,却教人一望而知非是等闲人物。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来人,在朦胧的灯光之下,依稀可见是黑肤浓髯的大汉。双方互相对觑了片刻,其中一个大汉道:“你可是韩家的老先生?”

  那老者点点头,道:“不错,老夫韩世文。三位高性大名,夤夜到此有何贵干?”

  当中这个大汉道:“我是基宁,奉国师之命,到韩府下书。”

  韩世文讶道:“阁下奉那一位国师之命?”

  基宁道:“疏勒国国师塔力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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