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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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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说起来,纪香琼真是最孤独可怜之人。 因为她的决策,成功或失败的结果,其责任只有她自个儿负担起来。旁的人无论如何尽心向她建议,但也不能替她分担责任。 她自然不能向金明池剖析心中的沉重痛苦,当下故作轻松地笑一下,缓缓道:“我说找人牺牲,你觉得很不忍心。但你当也知道那一支精兵雄师,亦将伤亡多人。但何以又不觉得残酷可怕呢?” 金明池愣一下,才道:“也许因为军队本来就是准备打仗的,所以认为纵然杀敌阵亡,亦是理所当然之事。唉!我也弄不清楚。” 纪香琼道:“这话很对,某些事情,在大家熟习之后,便视为理所当然,并不感到异样,况且对阵交锋之时,谁生谁死,无人能事前预料得知。不比我要准备的人、定是死路一条,所以显得很残忍可怕。” 她深深吸一口气,表情语声都很严肃认真,一望而知,她不但想法说服金明池,同时也想法说服自己。 她道:“在这世间上,有不少人,罪孽深重,应予处死,但我们当然没有资格判决一个人是否该死。因此,我们可以去找一些已被判处死刑之人,立此功德,他们反正不免一死,这样,我们就算不得残忍冷酷了吧?” 金明池笑一笑,道:“假如是罪该处以极刑之人,又已成了定数,收监候斩,则用他们已死定了的命运,做有益于世人之事,自是不算残忍。” 纪香琼徐徐道:“不但不算残忍,反而是对他人的莫大恩惠。因为,这个机会实是让他们把残余无用的生命,发出了光和热。” 但她随即发出苦笑之容,道:“不过,这也得瞧每个人的看法和想法。有些家伙,宁愿白白的死,亦不愿把余生贡献出来,惠泽他人呢!”。 金明池道:“这倒不要紧,咱们但须行心之所安的事,管别人愿不愿意?问题却是咱们到何处求取这许多名死囚?况且还须略加训练,他们肯合作么?” 纪香琼道:“以我大明朝南北十余省而论,想找十个八个合适的死囚,并非难事,训练方面,我也已有妙计安排,不愁他们不依言而做。” 金明池道:“那么你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官方极有力人士,足以支持咱们借用精兵,又可以调取天下合适的死囚,加以运用,是也不是?” 纪香琼道:“正是如此,假如霹雳手梁奉不死,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倒是十分合适的人选。” 她口气之中,并没有绝望之意,金明池看得出,她正在大动脑筋,而由于他本人对朝廷官家之事,十分隔膜,是以自知无法献计,便缄默不语。 时为嘉靖末期,明世宗以严嵩为首辅,弄权枉法。后来的名将戚继光,李成梁等人,皆郁郁不得志。明世宗本人好道术,时时遣人求天下仙术异人,道士邵元节、陶仲文、段朝用、蓝田用等,皆备受宠敬。他除了妄信异术之外,复又深居西苑,群臣无法觐见得着他、但他每日都有亲笔御札与严嵩。因此,虽然外寇屡侵,甚至迫犯京师,明世宗竟全然不知。在那二十年间,明军战死的,真是不计其数。 纪香琼无所不知,对当今国事大势,当然也十分了解。她也晓得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万孽法师的话,天下休想有晏平之日。因为万孽法师所制造的祸乱,以大积恶孽为宗旨,天下越乱,他就越发欢喜。因此之故,朝中虽然时有忠良大臣,冒死抗疏。但一则世宗不予采纳。二则不久这等忠臣,也被加害。这其中,当然与万孽法师大有关系,当年朱公明常驻京师,为的就是保护严嵩,以免他被仇家所杀。 纪香琼想来想去,竟难有措手之计,当下向金明池道:“我们必须找出一位栋梁之才,既足以担承天下之事,将来好继奸相之后,辅助皇上,安定天下,这个人必须具有非常才智,在目前而言,不但不遭奸相嫉视、忌惮而致有杀身之祸,甚至竟有相当权势,可以助我们调遣精兵,选取死囚,以击溃万恶派?” 金明池道:“你倒是想得满好的,这些人才,如何轻易求得?” 纪香琼道:“信不信由你,假如大明朝气数未尽,则朝廷群臣之中,必有这等才智杰出之士。只不过目下不但韬光养晦,免有丧生之危,甚且外表也似是与奸相方面毫无龃龉。有些人会以为他是庸碌之辈,都不予以重视。” 金明池道:“或者正如你的所料,不过即使如此,你又从何而能发觉?咱们到京师去慢慢访查此人么?” 纪香琼嫣然道:“你这话虽有讽刺我之意,但事实上,并非不可行之道,我再想想看,或者到京师走一遭,亦未尝不可。” 金明池并不反对,他目下唯一的紧要事,就是尽量争取时间,苦修这无敌佛刀,以便与万恶派那个敌手,拚个高下。 他们在墓室中又住了不少日子,有一天,纪香琼略略收拾过,道:“我们上路吧!” 金明池道:“往那儿去?” 纪香琼道:“到京师去访寻那一位国家未来的栋梁,我细察你功力的精进,已足可应付任何强敌。以你之勇,加上我的智谋。这回现身于江湖上,万恶派之人不来则已,来犯的话,管他是谁,总给他吃点苦头,方肯罢休。” 金明池傲然一笑,道:“好极了!我们这就联袂畅游去吧!” 两人即日动身,出得墓外,正如纪香琼所料,屋内多处,都显然有不少人居住过,可知这些日子以来,万恶派曾留下大批人手,扼守此地。如果金明池复现的话,便合力取他性命。 但大概是见久无动静,咸信金明池入墓之后,另有秘道脱身,早已鸿飞冥冥。因此,这两日才撤退人马。 纪香琼上路之时,仍然要金明池依她之言,潜踪匿迹的出发。 金明池大为讶异,道:“你不是说,咱们可以公开露面么?” 纪香琼道:“时机未至,你且忍一忍吧!” 金明池没奈何,只好听她。 一路走去,都依她的方法,潜蔽踪迹。 这一日,已到了南京,她着金明池在城外等候,独自入城行来,而她一去,却杳如黄鹤。 翌日,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四名骑着马的白衣侍女簇拥之下,驰抵金明池停宿之处。 金明池听到马车之声,出来一瞧,但见那四名白衣侍女,都长得相当美貌,年纪均在十七八岁上下。 她们身上都佩着长剑,眼中神光充足,一望而知,是内外兼修的好手,这使金明池大为惊讶,定睛打量。 那辆马车的窗帘深垂,以金明池的目力,也无法透视进去。驾车之人,是个独眼大汉,身上衣着也十分华丽,神态却甚是慓悍冰冷。 一个白衣侍女飘身下马,走到金明池面前,深冷的目光,从头到脚,把他细细打量过,才道:“不错!我们找的正是你了。”她语调极是冷淡,好像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是跟一个人讲话般。 金明池双眉一耸,猛然抬头望天,好像既没听见这话,同时,也突然瞧不见对方一般。要知他本是十分狂傲之人,如今使出惯技故态,那股不屑理会对方的傲色,简直能把别人活活气死。 那白衣侍女冷冷道:“我早听说过你是个自傲自大之人,因此你这等神气,决计不能使我生气。” 金明池连哼也不哼,突然举步行去,他是要迫近马车,瞧瞧车中之人。那白衣侍女出手疾抓,虽然十分迅快,却仍然抓了个空,其余的在马车上的三名白衣侍女,睹状齐齐撤出长剑。 三剑出鞘,却只闻“铮”的一声,可见如何的齐整划一。显示出她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她们虽未下马,可是三剑出鞘,却透出一股严寒剑势,向金明池潮涌卷到。 金明池心中大讶,忖道:“这三名侍女,倒看不出具有如此精湛的功力,尤其是三剑合成的这般剑气威势,更是奇怪之极。按理说,这等剑势,必须是绝顶高手,方能办到,然则难道她们皆是绝顶高手不成?”要知金明池于武功之道,最是渊博,深知这三女目下虽然未曾下马,但只要自己再向前移动,违逆了她们的意旨。则她们的剑势自然生出感应,同时发出。而这一击之威,由于是气机感应,天工多于人力,是以具有无坚不摧之势。纵然是他这等身手功力之人。也不敢轻易冒此奇险。 金明池至此,只好停住脚步,目光中透出一片森冷之意,缓缓的扫视那三名白衣侍女一眼。但见她们的年纪俱在二十左右,个个明艳美慧,肤色白皙,意态之间,有一股孤峭幽冷之气。这等女孩子,虽然身为侍婢,但一望而知,都自视甚高,很少人能让她们放在眼内,尤其是男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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