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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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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点点头,接着道:“二小姐芳名小容,他们兄妹两个不但极有手足之情,连像貌也简直是一样,若然大少爷换上女装,除了眉毛粗黑,身量较为高了一点之外,可说是全无分别。” 薛陵却不知不觉在心中忖道:“韦融擅长化装易容之术,安知他不能把眉毛画得淡些?”但连他自家也觉得这个想法无稽得好笑,返身回到卧室,躺在床上。 他耳中听到碧玉和许平戏谑说笑之声,过了好久,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口音叫道:“碧玉姊,小姐要你回去。” 之后,院中静寂下来。薛陵晓得许平一定是回房炼功,突然觉得混身发热,实在睡不下去,只好起身。他晓得这是因为心中的万斤重压,自从向韦融透露了一句之后,就减轻了大半,于是恢复了不少生机。再加上韦融借赠功力,体内精力充沛,已不能像行尸走肉般僵卧床上。当即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行功运气。 韦融在傍晚时过来,与他共进晚餐,谈天说地,倒也颇为投契。薛陵从他口中,得知韦家只有他兄妹两人,本来居住别处,是他在这成都府购买宅第,经常住在这儿。薛陵听这口气,似乎他的妹妹不在此地,心中略为舒放。 此后的三四日中,韦融一直陪着他,但到了他座谈用功之时,总是早一步借故走开。这么一来,薛陵的功力恢复奇速。 到了第五日,薛陵炼完功夫,在院中走动之时,听到右边院中传来一阵丝竹弦管之声。薛陵侧耳听了一阵,忖道:“这几日邻院全无响动,我以为韦家姑娘不在,但记得那一日分明有个婢子过来,传小姐之命,叫碧玉回去,又可见得韦家姑娘一直住在隔壁。” 薛陵不想还好,这一想到邻院住的竟又是个女郎,不由得感到不安起来,沉吟忖想道:“韦兄把我安排在此处,除了便于监视之外,只不知还有别的意思没有?” 他一点也没有自作多情的意思,假如没有任何事故发生的话,那真是他求之不得之事。由于他现在对女性已生出一种异常的心理,因此他很怕和那韦小容姑娘见面。 突然,一阵步声,从邻院传过来,穿过院门。薛陵想躲回房中,已来不及,只好望住墙角的花卉。那阵步声轻轻地走到他背后,这才停住,一阵香风送入他鼻中,使他不必回首,也知是个女子。薛陵仍然不回头,心想:“我不理你的话,难道你还好意思先叫我不成?” 事实如何,尚未揭晓,但他心中却早已晓得这个想法无聊得很,只因对方如若有意找他答讪的话,他纵然躲在被窝中,也是没用。 果然背后有了动静,并且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手法。原来一只纤手已搭到他肩上,轻轻的摇撼他。她的大胆,太出乎薛陵意料之外了,只把他骇了一跳,却听一个娇柔的声音道:“相公在瞧什么呀?” 薛陵仍不回头,也不作答。只听那背后的女子又道:“隔壁有不少异花奇卉,相公喜欢的话,不妨移驾到那边,定必感到有意思得多啦……” 薛陵心想:“谁要看什么花卉?”但陡然发觉此女口音有点熟悉,心念一转,记起这是那俏婢碧玉的口音。他顿时如释重负,长长透一口大气,回头望去,果然见到碧玉含笑盈盈的俏面,而她的一只手,还搭在他肩上。 碧玉那只纤手滑过肩胛,舒开五指,抓住他的手臂,浅笑柔声的道:“薛相公,我家姑娘有请!” 薛陵认为这是他狠狠打击对方的大好机会来临,当即面色一沉,用最冰冷无情的声音说道:“姑娘回去上覆小姐,薛陵与她素昧平生,岂可践履闺阁之地,自取失礼之辱,这话休得再提!” 碧玉可想不到碰了这么大的一个钉子,尤其是他健臂一抖,把她的手摔开,显示出一种厌恶之意,她几乎受不了,嘴巴一扁,差一点就哭出来。但这时薛陵已回转头,竟自不再瞧她一眼。 碧玉一跺脚,迅即奔回去。薛陵连忙趁这机会,溜回房中。他暗暗猜测那韦小容会不会听报之后,芳心大怒,亲自过来找他麻烦?假如他留在院中,自然十分危险。目下他已缩回房内,她或者不敢排闼而入? 过了片刻,房门传来敲剥之声,薛陵剑眉一皱,问道:“谁呀?” 房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子口音,道:“是小妹韦小容,特来奉访薛兄。” 薛陵心中叫一声“罢了”,又转念想道:“她口气和平,措词有礼,想来不会是兴问罪之师吧?”当下应道:“韦姑娘请进!” 房门呀地推开,一个绿衣少女,姗姗走入来,但见她体态苗条轻盈,长裙曳地,发出环佩之声。她的面貌使薛陵吃了一惊,敢情当真与韦融长得十分相似,但见她面如凝脂白玉,双颊透出两晕桃红,娇艳无比。那双翦水秋瞳,不但黑白分明,而且灵活异常,好像能够说话似的,微微含笑,风姿照人。 果然一如薛陵所想,她缺乏一种少女的含羞答答的味道。进得房来,大大方方的落坐在薛陵对面。她毫不害怕地向薛陵打量,观察得异常小心,好像在鉴定一件古玩或书画之类那末仔细。 薛陵反而被她望得心中发慌,轻咳一声,道:“姑娘屈驾贲临,不知有何见教?” 韦小容轻启朱唇,吐出莺声,道:“薛兄好说了,小妹听家兄提起过薛兄你,百口推崇,誉为天下无双之士。是以这回相见,不禁失礼注视。” 薛陵俊面一红,道:“令兄乃是说笑,姑娘万勿当真才好。” 韦小容道:“家兄平生眼空四海,目无余子。小妹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出夸赞的话,竟又是那么倾心景慕,是以小妹深知决非虚言,以此动了瞻仰之心。” 薛陵心想:“假如这话并无虚假,那正是我最头痛最害怕之事。”自然这念头不可说出,只有极口自谦而已。 客套的话讲完,韦小容道:“家兄今日匆匆离开之时,才向小妹透露薛兄仗义相助之事,虽说第一次未曾成功,但小妹已感铭五内,不知何以为报?” 薛陵忍不住探询道:“令兄没有透露与十方大师是什么关系,在下也不曾询问过,姑娘能不能赐告?以释心中之疑?” 韦小容道:“十方大师是寒家一位极亲的尊长,既然家兄未曾奉告,小妹也不便多说,还望薛兄体谅。” 薛陵忙道:“在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姑娘说不说都没有关系。” 韦小容道:“据家兄见告,薛兄遭遇到难言之痛,以致雄心壮志,尽皆销歇,险险因此精枯力竭,化作游魂!这事想必不假的了?” 薛陵说道:“惭愧得很,令兄之言,一点不假。” 韦小容道:“但今日小妹拜晤颜色,但觉薛兄英华内敛,真气充弥。虽说家兄曾经以本身功力相假,但设若薛兄不曾把握时机,用心修炼的话,决计不能如此,因此之故,小妹大胆奉问一声,薛兄敢是已将心中隐痛,找到了排遣之法?” 薛陵此时,面色变化甚剧,但韦小容仍然把话说完才停口,那对秋水般的明眸,紧紧的盯住他,毫不放松。 薛陵碰上这种不会体贴之人,也真没法子,只好道:“在下果真苦修数日,自觉业已复原,在下猜想那是因为曾向令兄吐露了一点隐衷,心中轻松得多,所以没有颓衰下去。” 韦小容露出关切同情的神色,但口中却单刀直入的问道:“薛兄只说过你心中隐痛,是有关令慈之事,小妹想来想去,莫非令慈遭遇悲惨,而现下尚在人世么?” 她这等口气,分明已得知了薛陵全家被害的身世,才会想到薛陵母亲尚在人世这一点。 【第五十七章 凌波仙子】 薛陵怔一下,接着长叹一声,垂头道:“在下不愿谈及此事,还望姑娘宥恕。” 韦小容眼中闪过得意的光芒,因为她一看而知已猜中了,但她旋即被同情怜悯之心淹没,轻轻道:“小妹妄猜,还请薛兄原谅才好。”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韦小容叹一口气,道:“世间伤心之事,岂独薛兄为然,这真叫做‘话到石人犹下泪,毁来铁骨也应销’了。” 薛陵但觉这两句太贴切自己的悲况了,不禁喃喃道:“话到石人犹下泪,毁来铁骨也应销……” 他记起自己一身铁骨,真的差一点为之毁销。至于如石人之下泪,更不知有多少回了,不由得唏嘘叹息不已! 又过了一阵,韦小容道:“薛兄你可是哭了?”薛陵无法否认,但也羞于出口,只好轻轻颔首。 韦小容道:“小妹一辈子还未见过男人掉泪,尤其是像你这种英雄豪杰,更是难得,你可不可以抬起头呢?” 薛陵心中不知是生气抑是好笑,但觉这个女孩子古怪得紧,这个当儿,还特地要求看看人家掉泪。 但他终于抬起头,俊面上泪痕纵横,眼眶犹红。韦小容亲眼见到,不由得鼻子一酸,扑簌簌掉下两行泪珠。 薛陵见她真情流露,也大受感动,一时已忘了她的率意,不过这么一来,他刚刚被韦小容挑起的愁情悲绪,由于分心之故,却淡减了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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