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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两人迅快奔去,却是向东南而行,走了六七里路,纪香琼完全服贴了他的武功,因为她在这数里之中曾经使过许多身法,却都无法把金明池抛下,一直感到一股劲道压住腰间大穴,至少有几次两人距离拉开了五六尺之远,可是他金笛上发出的内力依然能遥制着她,是以不敢使坏逃走。

  她在一座树林之前停住脚步,金明池的金笛照旧笼罩住她的要穴,也不开口,瞧她干什么。

  纪香琼瞥视树林一眼,说道:“他就躲在这座树林之内,你信不信?”

  金明池道:“我信不信都不要紧,你带我找到他便是了。”

  纪香琼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那么把你的金笛借我一用。”

  金明池迟疑一下,改用折扇威胁着她要穴,把金笛交给她,瞧她取去作什么。

  纪香琼道:“此笛不是凡品,若不是内力很强的人,休想吹得出声音来。”

  金明池皱眉道:“你是要用笛声把薛陵引出来?”

  纪香琼道:“不错,他不拘听到什么乐器声音,都会出林会面,你等着瞧好了。”当下把金笛横搁在香唇上,开始吹奏起来,才吹了数声,金明池便大感诧异,忖道:“我枉自下了多少年工夫在此笛之上,竟还比不上她。”

  又听了数声,但觉此曲音节缠绵凄恻,如怨如诉,节奏却甚是分明,极为动人。金明池乃是行家,听出此曲饶有古意,非是今世新声,不觉甚是惊奇,凝神细听此谱。

  他这种大行家一听之下,就大概可以记得谱调,是以越听越入神,一味追记这一阕曲谱,纪香琼向左移开两步,他也全然不觉,转眼间她已转到他背后,轻飘飘跃起,落下之时,脚尖踢出,鞋头已伸出一节钢制尖锥,宛如点穴镢,正好踢中他腰间“京门穴”。

  金明池身子一震,顿时呆如木鸡,直到此时纪香琼才敢停口不吹,她所以不用手而用鞋上特制的暗器点他穴道,便是生怕笛声一歇,他便恢复神智,便说不定会出岔错。

  她转到他正面,袖中弹射出一支幼细钢丝,长达尺许,向他胸口要穴扎去。这根钢丝乃是她防身之宝“柔金锋”,淬得有毒,专门在出其不意之时刺扎敌人,不须刺中穴道,锋上之毒也可以使敌人消失战力,从容处置,前此金明池便挨过两记,但金明池功力深厚无比,居然能熬受得住。

  她这一次乃是向他胸口死穴上刺去,不须毒力也可以制金明池的死命。金明池瞧得清清楚楚,无奈身遭暗算,虽是功力绝强,可是想强运内力冲开穴道的话,然须费去一盏热茶之久,这已是最快的速度了。

  纪香琼的柔金锋刺来之时,他只有等死的份儿,全无抗拒之力,心中不禁长叹一声,忖道:“罢了,罢了,想我金明池英雄一世,却丧生在一个女子之手。”念头掠过脑际之时,柔金锋已堪堪沾到他胸口,却突然停止不动。

  金明池若不是口不能言,定必怒声呵斥,催她速速动手,他乃是极为自大自傲之人,宁可身死,也不愿被一个女子侮辱嘲笑。

  纪香琼眼中忽然露出温柔之色,说道:“我不想取你性命,但我又很怕你日后向我报复。”

  金明池心中想道:“废话,我若是能够活着,日后自然要加以报复,说不定把你隐湖秘屋一派完全摧毁。”

  纪香琼又道:“我听见你心中的话了,唉!我若是从来不曾遇见过你,日子过得多么平稳安全?你何以要如此心狠手辣,半点也不饶人呢?”

  金明池心道:“这就是我的脾气性格了,谁也休想使我改变,这叫做至死不悔,乃是大丈夫的行径。”

  纪香琼沉吟片刻,取出一条黑巾,把他眼睛蒙住,把他抱起走入树林之内,拣定一处地方,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条绳索,一头捆缚住他双足,然后把他倒吊离地,另一头缚在几根幼弱树枝之上。

  金明池但觉身子不断的上下跳弹,便知绳子另一端乃是缚在幼细的树枝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跌落地,若是常人如此的头下脚上倒吊着,血液集中在头部,自然十分难受,但金明池身怀上乘武功,一时还不觉得怎样。

  他只是感到十分大惑不解,不晓得她何故这样对待自己,由于双目被掩,也瞧不到离地多高,地上是何情状?他暗暗忖道:“假使地上有石,又离地甚高的话,这一跤跌下去,纵然武功尚在,脑袋碰上石块也得迸裂,这丫头可恶得紧,如此侮辱于我,只要我能得不死,将来总有得她瞧的。”

  只听纪香琼在耳边说道:“金兄千万不要胡乱挣扎,地下是个大窟窿,内有积水污泥,不知有多深,万一掉了下去,说不定爬不上来呢!我是迫不得已才用这个法子暂时困住你。”说时,又用绳子绑住他双手,只听她又说道:“我晓得你很快就能恢复武功,除非是这样倒吊着你,才能阻止你攻开穴道禁制,有此一段时间,我便可以逃得远些。”

  【第十九章 血海深仇】

  金明池大为放心,暗想:“你只要不杀死我,日后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纪香琼柔声道:“我本不敢这样得罪你,可是为势所迫,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走啦!”她迅即离开树林,金明池潜心凝神,侧耳而听,查听出她出林之后,乃是向北方奔行。

  林中偶有劲风吹掠,他的身躯便摇荡跳弹,使他十分担心绷断了绳子。又想到自己到了打通穴道之时。初期功力未纯,还是不敢乱动,非得等到功力恢复了八九成,才敢震断手中之绳,除去蒙眼黑布,看准了地形,才能当真脱身,这么一来耽搁的时间就多了,恐怕很难追得上她了。

  果然他一直到了天黑之后,才打通穴道。恢复功力,但其时树林内漆黑一片。全然瞧不见地上形势,又使他耽误了许久,后来等到天亮才瞧清楚地上那有窟窿,全是她胡乱捏造之言,甚至地上乃是一堆茂密草堆,万一绳断跌落,也不会受伤。这种种情形使他既感气恼,却又好像不能过于恨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记得纪香琼出林之后乃是向北而行,当下绷断绳索,飘身落地,也一劲向北方追去。

  * * *

  且说纪香琼径赴抱犊岗,见到了薛陵,她向他说道:“我奉师命到京师谒见令尊,谁知到了京师,这才知道你薛家一门被锦衣卫抄斩,这消息使我十分震惊,为了日后好向我师详细禀复,便在京师滞留了四个月之久,才打听出你是薛家唯一后人,拜在金刀大侠朱公明门下,其后才辗转追到河南齐家庄找你。但走迟一步,其时齐家庄盛会已散,杳无人迹。”

  薛陵面色变得铁青,说道:“在下的血海深仇难以忘怀,且等私事略了,便当前往京师,访明仇人,雪此血海之恨。”

  纪香琼道:“我用了不少法子才打听出你是薛家唯一后人,你可知道我在何处探听出来?”

  薛陵讶然道:“是啊!你在何处查听出来的?又怎知我已投身朱公明门下?”

  纪香琼道:“虽然当日距出事之时已过了许多年,但我化装成一个老头子,在茶肆以及府衙一些老人口中,问出昔年薛家阖门抄斩的情形,连带的也就晓得老大人全家只有一个儿子幸而逃出此劫,至于你的下落,我却是在魏忠贤府中查出的,你说奇也不奇?”

  薛陵瞿然道:“在他府中?这真是奇怪不过之事了。”

  纪香琼道:“说穿了也不奇怪,朱公明本是大奸大恶之徒,却以种种手段沽名钓誉,博得大侠之名,其实他与魏忠贤暗有勾结,为魏忠贤出过不少力,那锦衣卫都指挥梁奉,只不过是他们手下大将之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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