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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阿杏道:“这还不简单,假使我怕你两个时辰之内恢复自由,我就令黑鲨侯每隔半个时辰就点你穴道,这岂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么?”

  薛陵向石田弘道:“她好像无懈可击,再也想不出她能够如何对我们更不利的地方。”

  石田弘道:“不错,我甚至觉得很奇怪的是,我一直都很相信她的话。”

  薛陵道:“好,我告诉你,我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恢复自由。”

  阿杏喜道:“这就行啦!三海王还有两个时辰才功行圆满,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逃走,本宫内只有两个最扎手的人,便是白、黑鲨侯。这刻我已把白鲨侯支使去澈查全宫各处,最快也要个把时辰才查得完。因此只等你一恢复了自由,我们就设法暗算黑鲨侯,这一来别无扎手人物拦阻,我们大可以从容出宫。”

  她的笑容很甜,使人不能不信,但刚才的经过如此变幻古怪,谁又敢肯定的说她不是另有图谋?

  只过了片刻,她面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惊骇代之而生,双眉深深皱起。

  石田弘、薛陵都不明其故,呆呆的望住她。她陷入沉思之中,又过了片刻,突然奔到石田弘身后,袖中摸出锋利短刃,一下割断了绳索。

  石田弘讶道:“为什么呢?”

  她急促的道:“但愿我是多虑了,不过我记得三海王华元带我在一处秘道中窥看你们在石牢中的情形之事,这一处秘道连我也不晓得,说不定他现下也在一处我所不知道的秘道中窥看我们的动静。”

  薛陵道:“你未免太多虑了。”

  阿杏道:“才不是多虑呢!你们一点也不晓得三海王为人何等多疑和阴险。五鲨侯畏之如神明,一方面是因为武功得自他所传授,另一方面也是怕他的阴险多计,无法提防。”

  石田弘道:“话虽如此,但他很可能已完全信任她,放心到静室打坐用功。”

  阿杏道:“这可能性很大,但他可以另派别人在秘道中窥探,一旦发觉我们的真意,已经去向他报告。这个可能性最大,唉!我百密一疏……”她边说边向薛陵奔去,口中又道:“你极力争取时间打通穴道,我和石田弘尽力一拚!”话犹未毕,室门砰的一声打开,门口赫然出现了许多人。

  当中的一个正是三海王华元,面含阴险笑容,后面便是白、黑鲨侯,再后面有四名黑衣劲装大汉。华元背插长刀,黑白二鲨却把长刀握在手中,刀光闪耀,寒芒夺目。后面那四名劲装大汉也都横刀作势,悍态迫人。

  华元冷冷道:“好大胆的贱人!老夫若不是预有布置,险险栽倒在你手中。”

  阿杏美丽的脸庞泛起惊惶的苍白颜色,她慑于华元淫威已久,目下叛迹已露,无可倚靠,纵是智计过人,也不由十分骇惧,全身发抖。

  石田弘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道:“不要怕,咱们尽力而为。”他的态度十分沉着,眼中闪射出慓悍无畏的光芒。

  这使得阿杏略感镇静,震骇的情绪平复了不少。不过她瞧得十分清楚,那就是以石田弘的武功,最多可以敌住狄黑鲨,这狄黑鲨在“赤、黄、蓝、白、黑”五鲨侯之中,武功最弱。而此刻尚有最厉害的华元和比狄黑鲨还强一些的张白鲨,还不是咄嗟之间就可以把石田弘一齐拿下。她晓得完全无力改变这等卵石之势,心中已萌死志,暗想:“我若是落在他们手中,定须受尽本宫一十三种毒刑,倒不如趁这刻的一线机会自杀身亡。”此念一决,顿时感到轻松得多。

  华元冷冷望住石田弘,道:“你昔日在自己的船舰部属中,尚且无法抗拒而遭擒,何况而今落在老夫掌握之中?”他不屑地微哂一下,又道:“是不是这个贱人使你英雄气概勃然而发?”

  石田弘并不否认,颔首道:“不错!”

  华元冷冷的目光转注到阿杏面上,道:“老夫待你不薄,何故生出反叛之心,暗助本宫对头?”

  阿杏本待不答,她一双手缩在袖中,捏住一把极锋利的短剑,抵住自家胁下要害。剑尖透过衣服刺得肌肤微疼,这感觉使她变得出奇的镇静。当下改变心意,说道:“你和本宫其它的人都以为如此待我已经不薄,其实大谬不然。请问我凭什么要把此生仅有的青春奉献给你?而且永远幽囚在这海底,日以继夜兢兢业业的奉承色笑?你凭什么要我作此牺牲?”

  这几句话赛似利剑一般刺入三海王华元心中,把他的自尊割裂粉碎。要知阿杏这番话不啻是说华元毫无吸引女子之处,这正是年纪老大而又妄自尊大的人最恐惧和忌讳的弱点。

  这华元以一身惊人的武功和诡诈灵警的心计雄霸三海,现下已可为所欲为,无人不惧。但权势财富却买不到一个少女的真心……他极力掩饰起心中的创伤痛苦,狞笑一声,道:“好一个利嘴快舌的贱人,老夫不屑跟你多说,但老夫却不妨把摆布你们的法子说给你听听。”

  阿杏心想:“你的那一套我早就晓得啦!”转念之际,袖内的锋利短剑不觉略为用力,胁下顿时微微感到一阵刺痛。这一下反而使她头脑清醒,忖道:“我目下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拖延时间,希望薛陵能够及时打通穴道。虽说华元武功深不可测,挟有数十年精纯内功修为,决不是年纪轻轻的薛陵所能抗衡。但薛陵若是打通了穴道却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最少他还可以相机自杀,不必落在敌手,备受毒刑之苦。”想通了此理,当下故意装出渴欲知道的神情。

  华元大感得意,说道:“老夫把你们生擒活捉之后,既不诛杀,也不动用本宫十三种毒刑,只把你们送到一个地方去。”

  阿杏茫然道:“什么地方?”

  石田弘道:“不要相信他,我决不信他不动用毒刑。”

  三海王华元冷笑道:“本宫的毒刑极为厉害,用过一种,身体上就有某一部位永远失去感觉。若是十三种全用上了,你们固然奇惨难当,可是终于也得到解脱了。哼!哼!老夫岂能如此便宜你们?”

  石田弘道:“难道世上还有一处地方比这儿的毒刑更加惨酷不成?”

  阿杏低声道:“他的神通十分广大,说不定说的是真话。”

  阿杏话声虽低,但华元却听得真切,纵声狞笑道:“不错,老夫说的乃是真话。须知老夫心肠狠毒,向来没有慈悲之念,倘然你们只不过是普通敌人,或者只让你们尝尝毒刑就算数。但收拾心中仇恨之人,便没有如此便宜了!”言下之意,好像他用十三种毒刑还算是格外开恩。

  薛陵一直都没开口,这时忍不住怒声斥道:“你真是一个天性邪恶的老坏蛋!”

  华元转眼向他望去,道:“好说,好说,老夫素来自认邪恶毒坯,平生不知慈善为何物。其实世上之人有那一个不是坏坯子?且不说生下世间,受到种种束缚,极力敛抑你天性中的恶毒。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做给别人瞧瞧而已,若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获得好处,虽乃是违背道义良心,还是照干不误。这才是真正的人性,奸淫、邪恶、贪妄、残暴永远不会败在良心道义之下……”

  薛陵倒没有想到他说出这一大篇道理,略一思忖,但觉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不过他把人性中的“善”一笔抹煞,却又于理不通。他反驳道:“孟夫子说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可见得世人生下来的天性并不是邪恶的。”

  华元道:“老夫可没有工夫去念那些假仁假义的圣贤书,孟夫子说什么我全都不知。只知道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贪利之心,所以世上滔滔皆是争名夺利之辈,又知道每个人都会嗔怒仇恨,所以纵是小孩子也有些很凶暴残酷,有的喜欢捣乱,有的喜欢毁坏各物。又每个人都爱听悦耳的丝竹,爱恋美貌的女子,若有机会,定要放情纵欲,做出种种淫乱之事。”

  他略略停顿,眼见薛陵目瞪口呆,似是没有法子反驳,不觉十分得意,冷笑道:“我想这种种邪恶之性不都是与生俱来,无人传授,可见得世上之人都是邪恶的,老夫只不过顺着天然之理做人,心中有何愧惧?”

  薛陵怔了一会,道:“你真是个可怕的老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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