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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欧阳元章摆摆手,道:“为师武功虽然高强,但算计测度之事,却束手无策,这些难题你自家慢慢研究,咱们先弄点东西果腹,然后传授武功。”

  他带了薛陵到海边,顺便告诉他有六艘八幡船躲在远处浪涛间之事,薛陵晓得这六艘巨舰,必是石田弘的部众,不由得暗暗替何元凯担心起来。

  欧阳元章从崖下一个洞穴中拖出一艘小船,两人登舟,扬帆驶出海中,舟中有鱼叉和钓具等物,欧阳元章用巨虾作鱼饵,钓到一条三尺长的大鱼。薛陵知道以后自己就得钓鱼果腹,所以十分认真去学,包括操舟在内。

  他们煮了一锅鱼肉面条,草草饱餐一顿,欧阳元章便开始传授他武功。他们在海滩上,欧阳元章道:“本门武功,以巨灵手为主,其余轻功、软硬功、气功旁至缩骨等术,也得修习,不过总须以巨灵手为主,这门功夫全然是攻势,一出手就须制胜,如若不能制胜,那就只好挨打了,所以护身气功也十分重要,免得一出阵就被敌人打死。”他自家觉得很有趣地呵呵大笑数声,薛陵也禁不住微微而笑。

  欧阳元章又道:“本门的巨灵手简单不过,只有六招,没有什么变化,妙处全在出击之时的气势,再以内劲的刚柔和速度的快慢配合气势,遂成宇内绝响,正因手法简单古朴,所以极难练得有成就,有如写字下棋和弹奏乐器,要学会法度很容易,人人都办得到,但求其精妙,却比诸其它繁复的玩艺困难得多。”

  薛陵恍然大悟,细细咀嚼斯言。

  欧阳元章让他寻思一会,才道:“但这里面又有内行外行的分别,你想一想,然后试举例说明。”

  薛陵沉吟片刻,便道:“弟子先说易学难精的道理,譬如学书及学画,书法入门时容易得多,但若不是痛下苦功,加上天分过人,便难有成就,甚且求其端正也不是人人做得到的,学画比学书难得多,但只要手法娴熟,明白取景布局及大山深浅比例之法,便能画出一幅中规中矩的画。”

  欧阳元章点点头,道:“还有呢?”

  薛陵道:“书、画这两门,若然同属粗劣手笔,在外行人看时,书法的丑陋一望而知,但粗劣之画,外行人眼中却不一定瞧得出来,此所以书、画两道,虽然都是欲求精妙不易,可是当外行人评鉴之时,画比书容易藏拙得多,至于要品味精妙之际,则两者都须行家才办得到。”

  欧阳元章道:“举例切当,足见你天赋极高,颖悟过人,老实告诉你,当初咱们见面之时,为师早就看中了你的资质,所以其后误以为你已死时,心中难受万分。今日你投身本门,为师不但期望你异日能光大门户,扬名天下,而为了你本身的安危着想,你也得拚命炼好武功,将来你第一个仇敌,将是徐斯的徒弟金明池,此人阴枭狠毒,只要得知你是我的弟子,定要千方百计取你性命。其次,你以前的师父朱公明也一定不肯放松,很可能由他身上引出袁怪叟,这个老怪功力精深无比,也是个极危险的敌人,再加由老怪身上惹出他哥哥万孽法师,那就更为可怕了!”

  他指出薛陵将来最为可怕的敌人之后,话题回到武功上,说道:“本门的巨灵手共是六招,分为前手、后手、左手、右手、上手、下手等六个架式,变化很简单,但炼到有成就之时,威力无穷,一出手就能制敌死命,现在为师炼给你瞧,这六个架式你很容易就学会,但要发挥威力,恐怕最少也得三五载之后才能办得到。”

  【第九章 借力逐寇】

  这位老人当即演练这巨灵六手,但见他须发戟竖,威风凛凛,向前后左右上下各发一掌,便算是炼完。

  但薛陵可不敢有丝毫轻慢之心,他一面记诵口诀,一面依法演练,到了傍晚之时,六个招式全都学会了。

  师徒两人略事休息进食,饭后已是暮色迷蒙,薛陵忽然问道:“师父,那六艘八幡船不知已经向岸边驶来了没有?”

  欧阳元章独自到峭壁高处瞧了一会,回来道:“那六艘巨舰都不点灯,已向岸边驶来。不过我猜想他们不会靠近海岸,定必用快艇运载倭寇登陆。”

  薛陵流露忧色,道:“石田弘一旦举事,指挥使杨震为了卸责,定必加罪于水军守备于成和千户陈汝龙二人身上,威海卫失去这两人,将来局势如何变化,殊足忧虑。”

  他把石田弘的话详细禀告过,最后道:“那石田弘虽说于、陈两将算不上大器之才,反倒是总旗何元凯是个了不起的将才,但何元凯官卑职微,很难迁擢到握有大权的地步,而于、陈二人一去,将来威海卫势必沦陷在倭寇手中……”

  欧阳元章摆摆手,道:“为师不喜欢管这等闲事,也懒得动脑筋多想,我且问你,你可是想求为师出手,把破狱而出的石田弘等一概拿下?”

  薛陵沉吟道:“这也不行,石田弘若是被擒回的话,势必惨遭斩首之祸,他的生死固不足惜,可是他一旦身死,部属就将分裂为数股,为患沿海,杀孽更为惨重,所以石田弘决不能死。”

  欧阳元章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薛陵但觉此事十分为难,一时想不出主意。欧阳元章道:“那么还是你自己去处理的好。”

  薛陵大吃一惊,道:“闻说石田弘乃是倭寇中第一把高手,刀法精奇,弟子焉能抗御?”

  欧阳元章微笑道:“胡说!你是我的徒弟,石田弘算什么东西?你已学会了巨灵手,这一门绝艺天下无双,怕他何来?”

  薛陵大喜道:“既是如此,弟子便敢一试。”

  欧阳元章打个哈哈,道:“没有这么容易,你现在前往只有送死!为师自有妙法,可以让你前往。”

  他命薛陵跟他入室,两人对面盘膝坐好,各出一掌相抵。

  欧阳元章道:“两炷香之后,为师的一身功力都转借给你,其时你出手对敌,便跟我现在差不多,足可以天下无敌了!”

  薛陵讶道:“想不到功力也可以转借,便望师父快快施为,以免误了大事。”

  欧阳元章道:“别急,还有很重要的话未说,那就是此事只有五个时辰的效力,过了五个时辰,你借去的功力便将散去大半,无法归还给我。而为师不得你归还功力的话,马上就变成了普通之人一般,以为师这等年纪,不出三个月就衰老而亡。”

  薛陵大惊道:“既是如此危险可怕,弟子情愿不假借师父的功力,免得一旦赶不及回来,铸成大错,那时弟子自杀也没用处。”

  欧阳元章笑道:“这也不要太过紧张,因噎废食,君子不取。五个时辰的时间不算短,从现在起计,已经可以到天色透亮之时啦,难道这么久你还回不来?假使当真为势所迫而赶不及回来,为师也不怪你,那时候你借去的功力虽是散了一半,但存留下来的一半,也是可以抵旁人数十年苦修之功了。对于你仍然大有益处,不必多虑。”

  薛陵想了又想,问道:“师父还未把还功之法传授给弟子呢!”

  欧阳元章道:“这很容易,你走后我仍然在此打坐,一掌前伸,若是过了时间,我的手便自然垂下,人也昏迷不省人事,你见到我手已垂下,便无须再白费气力,任我自醒,那样我就可以多活一些日子。如是手掌未垂,你便依如今的姿势打坐,双掌互抵,催送功力贯注掌上,自然便把功力还给为师了。”

  薛陵肃然道:“弟子无论如何也能在天亮以前赶回来,决不有误。”说时,心中暗想我若果不能在期前赶回,岂不是成了弒师之徒,那时我焉有何面目立足世上?

  欧阳元章似是一点也不把危险放在心上,说道:“很好,你即速凝神定虑,收纳我传过去的真元内力。”

  霎时间一阵热得发滚的气流,从掌上透传入薛陵体内,初时薛陵感到全身四肢百骸都发涨,似欲裂开,稍后才渐渐好转,于是感到全身真力弥漫,心神也浮躁不宁起来。

  他牢牢记得师父说过“凝神定虑”的话,所以紧守心关,摒除一切杂念,幸而他的内功入门功力扎得很稳,不久,便已心平气和,身体也渐觉正常。

  他依照本门的运功心法,调行真气,久而久之,已达到调融圆满的境界。睁眼一瞧,两双互抵的手掌不知何时已分开。师父瞑目寂然不动,手掌仍然向前伸出,他起身跪下叩谢过师恩,这才走出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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