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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广元和尚大声喝彩,替师父助威。他们叱咤之声,惊动了一寺僧人,纷纷出来观看。

  太初和尚招数越使越急,神功潜力从四方八面向何仲容压到。

  何仲容一看不妙,心想必需再用十八路无敌神刀,方能支撑危局,等稳定局势之后,再想法进攻不迟。

  就在他心念转动间,太初老和消一掌横扫出去。这一掌他已尽聚毕生功力,如不能克敌取胜,自身便露破绽,极可能招致杀身之厄。

  女罗刹郁雅看出厉害,惊得尖叫一声。引得许多和尚讶然看她。

  何仲容棋差一着,缚手缚脚,横刀一挥,跟着左掌发力封蔽。突觉一股潜力有如山崩地坍般横冲上身,登时大吼一声,飞开三丈以外,“叭啦”一响,横绝地上。

  郁雅眼前一黑,险险昏倒。她心中极想过去看他,但浑身无力,寸步难移。

  何仲害双目紧闭,面色灰白,蓝电刀搁在腰腹上,刀锋向下,把自己割开一道口子,群洋流出鲜血。

  太初老和尚诵声佛号,移目扫视四周的僧人们一匝,朗声道:“尔等即速归寝!”那些和尚们连忙四散回去,转眼走个干净。

  郁雅缓缓走下台阶,走到何仲容身畔,停住脚步,突然悲叹一声,轻轻道:“你一生多舛多难,这回撒手尘归,倒是好事。”

  太初老和尚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身边,他面上煞气犹在,冷冷道:“你是否也要陪他?”

  郁雅抬目恨恨瞥他一眼,忽然明白老和尚并非虚声恫吓,处此生死关头,蓦地游移不决,竟不敢干脆地回答是或不是。

  老和尚冷笑一声,俯身拾起那柄蓝电刀,道:“此是成家堡家传宝物,从今日起,已改为少林支派,本寺的镇守宝刀?”

  郁雅怒道:“你取了他性命,还要留下他的东西,你算什么佛门弟子

  太初老和尚冷冷一笑,道:“你既不敢相随何仲容于泉下,已没有资格说话,给我站得远远的!”

  郁雅满面通红,羞愤难当。自家忽也觉得奇怪,心中想道:“他还活在世上时,我的确甘心为他而死,但现在为何就改变了?”

  忽见太初老和尚定睛望着何仲容身边的血泊中,动也不动,宛如中了邪。郁雅随着他的目光仔细一看,只见血泊中竟有不少东西,都是由何仲容被刀割破的革囊中滚出来的。

  其中一枚碧玉环,鲜血一点也沾德不住,极是惹人注目。

  正在诧讶不解之际,只见太初老和尚双膝跪倒尘埃,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捧起那枚碧玉环,高举过顶,沉声道:“弟子不知师叔祖法驾光临,误伤法使,罪大弥天……”

  那广元和尚一见师父跪下,连忙也屈膝跪倒,哪知腿伤极重,这一跪下去,触动伤处,不由得冷汗直冒,整个人俯仆地上。他是少林弟子,当然分辨得出本门信物,是以也知道师父下跪之故。

  太初老和尚俯首沉思,双目紧闭,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目仰首向郁雅道:“姑娘是微师叔祖法使之友,亦遭误伤,贫衲极为抱歉!不过请你放心,何大侠性命决可无虞……”

  说起身,捧着玉环走人殿堂。

  都雅蹲下去摸摸何仲容,觉得他身体尚有暖气,倒不知太初和尚所言是真是假。

  片刻间,四个和尚扛着一张软床出来,合力小心地把何仲容搬在床上,然后走入殿去。

  郁雅跟着他们,穿过大殿,就在殿后的一间禅房中停住。

  只见太初老和尚已将身上宽大袈裟脱掉,浑身装扎得十分利落,房中飘动着阵阵药香,还有开水沸腾之声。

  何仲容被放在另一张软榻上,老和尚用利剪把他伤口附近的衣服完全剪掉,然后敏捷地用药水洗干净口,洒上四五种药粉,然后才包扎起来。

  他对郁雅道:“这一处刀伤虽然不轻,但尚不足以致命。反而五脏被贫衲以神功潜力撞伤,真气已散,贫衲虽有本门机为至宝的灵药一九,但只能保他一命……”

  女罗刹郁雅道:“能够保得一命,也胜于无…”

  太初老和尚浮现一个奇怪的笑容,缓缓道:“但贫衲如何能向师门交待呢?”

  郁雅心想你不能交待,与我何干?便不理他。

  太初老和尚又替郁雅治伤,先用热水敷在伤臂处,把她烫的直冒汗气。眨眼间老和尚已用极快速的手法,替她接正筋骨,敷药包扎好。

  “郁姑娘,你的伤势经我少林秘传跌打妙术施为,不出三日便可痊好如初。”

  说罢,又替广元治伤,弄好之后,立刻有人进来把火炉药物等物撤走。老和尚穿回袈裟,取出一个拳头大的玉葫芦,拔塞倒出一颗色作火红的舟药,撬开何仲容牙关,用水灌下。

  这时,寺中钟声彻霄而鸣,悠悠扬扬连敲九下。

  老和尚道:“老初召集全寺僧侣,有话交待。姑娘你好生看着何大侠,贫僧一会儿便回来……”

  郁雅懒得作答,坐向椅上。

  片刻间,全寺僧人都齐集大殿上,悄无一点声息。

  郁雅在房中独坐,见何仲容面色已渐渐好转,不似早先那么苍白,方自喜慰。

  忽听太初老和尚庄严地道:“自从二十年前,老衲初驻本寺,其时本寺荒凉残坍,破败不堪。经过二十年来修建整顿,如今不但面目全新,而且还有了寺产。可以自给自足,不须出外募化。”

  他停了一下,大殿中静寂异常,只听到数十和尚的呼吸声。

  “但老衲原是少林弟子,今晚无心做一件错事,犯了欺尊侮师之罪,复又因噎心未除,曾起杀机,二十年辛苦持戒所积功果,只在一旦之间,尽赴流水。因此老衲先将后事吩咐,即将远行……”

  所有僧众起先吃一惊,以为老和尚要死,但听到最末的一句,才都放心。

  老和尚继续道:“当今少林寺老方丈梦智大师,乃是老衲师叔,自老衲罗列少林门墙之后,梦智师叔便最疼爱老衲,不久恩师圆寂,传方丈大位于师叔,遗言要师叔善视老衲,务必使老衲尽得本门绝艺,纵而加以发扬光大

  女罗刹郁雅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忖道:“原来他仗着师叔疼爱,故此气盛好斗,嗔念难除……”

  “但老衲竟然有负师恩,于内功之道,进境极少,羞愧之余,便离山飘泊于江湖…”

  众僧全都寂然,恭容听老和尚自道身世。

  “……时至今日,虽然各有成就,但在未为本门立过功劳之前,仍无面目重返师门!如今尔等仔细听老衲交待,本寺之有今日,广元护法之功最宏,因此方丈一职,派他接任,尔等弟子如有不服,无妨当老衲之面提出!”

  没有一个僧人反对,因此便作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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