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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五


  王元度生怕骇坏了她,连忙说道:“你别紧张,那厮武功虽强,但不见得比我行,何况我这一边还有管大哥先打头阵。”

  蓝明珠虽然恐惧之极,但她又怕影响了王元度的斗志,当下勉强抑压情绪,却听白瑶琴道:“哦,原来管大哥也有份,这等形势当然又大不相同了,以你们两人的武功,全力施为,天下难有敌手啦!”

  王元度乃是正直君子,平生不打诳语,说道:“我们不是合力对付人家,而是轮流上阵,不过据我所知,管大哥这个头阵打不下来,大概只能消耗对方功力,他本身生命,大是可虞,这是我最担忧之事。”

  蓝明珠道:“那么你为何不早点出手,与管大哥一同上阵应战呢?”

  在她想来,如若两人联手,威势自是大不相同,可操胜券。所以她明知其中另有困难,也尽力相劝。

  王元度说道:“这一点你有所不知了,管大哥是代表他的师父宣大先生,实践多年之约。所以非得先行出手不可,假如他赢了对方,我就不必上阵了。”

  蓝明珠道:“管大哥的无情刀,冠绝一时,谅可赢得对方。”

  王元度道:“恰恰相反,管大哥的无情刀渊源出自修罗门。当年宣大先生并不重视此事,随便传了管大哥几招刀法,那是宣大先生与那魔教长老较量之后,所记下的刀法。现在对方既是修罗门高手,管大哥的无情刀全然无用,须得改习剑法。”

  葛翠翠惊道:“若是如此,那就怪不得你要替管大哥耽忧了……”她停歇一下,又道:“然则你可不可以争先一着?”

  王元度道:“不行,宣大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到时冒充管大哥上阵。换言之,他设法使管大哥落败受伤之后,无论如何尚能支持到离开现常这时,我拿了他的剑和刀,好在是蒙了面,又在阴暗的森林内,对方势难认出。此所以我不能早于指定时间到达。因为对方乃是魔教长老高弟,他的师父也一定会到场,我如是早到了,定必被他们察觉。”

  蓝明珠满面优色,道:“这样说来,你离家这一段时间,我还得设法掩饰,瞒过别人耳目,还当你在家中,这才不会被魔道中人生疑了?”

  王元度道:“正是如此,我对此事想了很多,发觉宣大先生要管大哥先上阵之故,有两个用意:一是希望管大哥得胜的话,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昭示对方;第二个用意,乃是准备管大哥万一落败身亡,让我见到他的尸首,即可激起我前所未有的斗志,这样方有希望击败对方。这等用心,自是良苦,虽说以管大哥性命作赌注,却也是不得已之举,须得原谅。”

  白瑶琴叹口气,道:“以管大哥的为人,既是师尊之命,纵然是必死之事,也不敢推辞。因此我们即使想得出妙计可以代替他,也是不行。”

  王元度道:“假如管大哥听见你这番话,一定许为知己,不错,他尊师若父,纵是必死之地,也不会反顾的。”

  他们研究之下,既然是对管中流之事无能为力,那就只好尽一己之力,完成管中流未竟之志,务必杀败强敌了。

  蓝明珠道:“那么元度你须得早作准备才好,这是十分艰险之事,须得全力以赴才行。”

  王元度道:“你说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我想从明天开始,另辟静室,日夜都勤修苦练,自然日间得剩些时间,应酬一些亲戚朋友,以免人家生疑,传扬出江湖,谣言满天乱飞。”

  白瑶琴道:“这点你放心,除了必须要见的人之外,我会尽力掩饰,连我爹也不让知道。你只专心一志地勤修苦练,那就行啦!”

  王元度歉然道:“咱们新婚未及匝月,就教你们空房独守,这教我如何能够安心?”

  葛翠翠道:“这等事你也是不必想的,在你说来,也是痛苦之事,我们不过暂时不和你亲近而已,算得什么呢?”

  话虽如此,其实她可是心比黄莲还苦,她们的责任也够沉重的了。既要担承王元度一身安危的忧惧,又得助他保持秘密,瞒住外人耳目。这等强颜欢笑的日子,委实不好过。

  从此之后,一切正如他们计划所安排,日子过得很平静。王元度全心全意力求精进,杂务一概不管。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已到了春暖花开,莺飞草长的时节了。王元度自觉功力大有精进,心中甚喜。

  他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就得动身了。于是从床下拉出一个铁箱,打开了铜锁,取出一封柬帖。

  这是宣二先生留下的密函,嘱他这时候方可拆开。

  他启函看时,里面赫然另有一个密封的信,另外有一张信笺,写着寥寥数语。笺上写着的是:“可如期出发,不必忧惧,但切记定要携带情镜在身,另函可于森林内暗处拆阅。”

  王元度呆了半晌,但觉这最后一句,甚不可解。

  假如那森林内十分黑暗,本已看不清墨笔的字迹,何况还限在暗处拆阅,岂不是一定看不见了?既然看不见,此一密函,要之何用?

  这个闷葫芦他只好存放在心中,不过宣隐既然嘱他放心如期前往。他已当真不再忧虑,用心苦练。

  那面情镜在甄红袖处,一索即得,并且还把如何施展此镜妙用之法,详细注明由信中交人带回。

  一个月后,王元度在晓凤残月中,与蓝明珠等三夫人话别。

  蓝明珠已有了身孕,肚腹微隆,勉强堆笑相送,但王元度转身欲行之时,她再也禁不住双泪直流。

  王元度也依依话别,难舍难分。

  十余天之后,王元度风尘仆仆,抵达山东境内的蒙山地区。

  他仅依乡老伯所嘱,小心地不敢泄露行藏。

  在山区行了一日,晚上也不敢借宿山家,清晨起身,疾扑向那亘古以来少有人迹的大森林。

  森林内十分黑暗,走了不远,就生似已回到黑夜里。

  王元度虽是武功高强,但要他无声无息地行走于林中,几乎是办不到的事。

  他心中又怕过了时间,误却大事,这又使他不能慢慢地走。

  头上浓荫遮天,也不知有多少重枝叶,简直不透天光,四下传来霉湿的气味,以及异鸟、怪兽的啼叫声。

  他忽然停下脚步,因为在前面的树身上,有一点火星,鼻中同时嗅到一阵檀香的香气。

  这便是乡老伯的讯号了,从这支香所指的方向,再行二十步,就可知那管中流是生是死了。

  他停下脚步,掏出密函,心想此处如此黑暗,如何能看得见呢?转念之时,已拆开信封,取出信笺。

  他一打开信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笺上的字迹,发出了萤光,在黑暗中,虽然不能说得光亮,但辨认是些什么字,却毫不困难。

  他阅过之后,立刻收起信笺,走到香火旁边,但见这支线香,指着西面,已堆堪烧完了。

  王元度吸一口气,举步向西面走去,二十步之时,停了下来。

  这儿比较光亮了一点,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出周围的景物。

  他向地上望去,只见一个黑巾蒙面之人,仆卧地上,动也不动。

  王元度蹲低身子,但见此人背上插着一口长刀,取过一瞧,正是管中流故物,不由得心头大震,伸手去摸抚尸体之时,不禁微微颤抖。

  他深深叹息了一声,咬牙切齿,低声说道:“管大哥,小弟今日定必替你报仇雪恨,你英灵有知,须得暗佑小弟,杀败强敌,唉,你平生尊师爱友,义气如山。谁知你一生却抑郁不得志,最后还丧生于妖人刀下,可恨,可恨!”

  他迅即取出一条黑巾,套在头上,把刀插向背后,擎剑于手,又跪下低声道:“管大哥你即管瞑目,小弟如是不敌,天下无可赢这妖人之士,咱们哥俩只好认命了,但望你英灵暗佑,击杀仇人!”

  王元度悄声祷祝至此,停歇了一下,才又道:“好教大哥得知,大嫂已产下麟儿。小弟已替她安排好一切,生活无忧。等到适当时机,小弟定必叩禀宣大先生。他老人家念你为人忠义,为师殉身,一定会传小侄儿以绝世武功,使成大器,这件事不论小弟能不能生还,也早已有了准备,不必多虑,你弟妇也有了身孕,小弟即使死于妖人刀下,亦不致无后,这是咱们都堪告慰之事。”

  他再说过道别之言,然后站起身,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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