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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朱玲格格笑道:“三个一齐上来,还是要败逃,可是——”她微顿一下,黑白分明的俏眼中,射出一丝寒冷杀气,“审情岂有你们想得如意,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乖乖地趁早把脑袋留下——”

  这时交手已有七八十招,三人心中各自有数。问世华则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明知时间越久,越是吃亏,应该先退下,缓一缓手,再图良计才是。但一面又想到,这一败退,师门的脸全给他丢光了,还有什么面目在江湖走动?况且自己不说那宿仇是由师门引起,便方才伤了师弟簿公典的新仇,说什么也是非报不可。

  于是横下心肠,手中砍山刀尽情施展出黄沙刀法,宛如平沙浩漫,无所不至,刀风霍霍,凌厉疾攻。面上一片坚决表。清,大有风萧水寒,壮士不还之气概。

  田光邵元成名不易,极是知机,并不如阂世华一般想法,故此邵元将退之时,一眼瞥见阂世华那种与敌偕亡的神色,便忍不住再问他一句。

  闽世华带出愤怒地哼一声,并不作答。田邵二人听到他的怒哼之声,心中掠过一阵异样感觉,狼狈地对觑一眼。

  朱玲又是轻笑两声,无意中膘了闽世华一眼,正好和他那凛然的眼光相触,她的心不觉猛然跳动一下。她发觉他面上浮动一股悲壮的神色,而且十分坚决,一副大丈夫视死如归,决不屈服的神情。她仿佛见过这种眼光和神色。刹那之间,旧日的回忆,猛烈地震撼着她,使她不自觉地微微摇头,宛如下意识地想摆脱这联想的侵袭,她委实是害怕那回忆——一幅景象倏然掠过她脑海中——她真心爱着的人,从酒席上站起来,凛然地走出大厅去,他的面上,便有着相似的神情。

  剑势忽然松懈,那越来越广大的剑圈,立刻缩小。她左手扬处,一丝金光电射而出,田光举钧一挡,叮地微响一声,金针落地。

  可是田光也暗中捏一把汗,敢情他从双钩上感到,那枚夺命金针虽然体积微小,但力量却极强劲,怪不得能深入穴道,致人死命。其实朱玲因为心中恍格,本来这枚金针是要乘隙伤阂世华的,但不知怎地没有招呼他,却打向田光,时间和准头都大为差劲,才让田光轻易挡落地上。

  田光和邵元本诗退出剑圈,这时忽见敌人自动松懈,大是有隙可乘,一齐将前念抛开,一牌双钩,重振威力,攻将上去。

  旁边又有人喝叱一声看打!两道白光,连翻而至,直射朱玲。那人正是银梭徐元盛,他将受伤的谢超挟进后面,急忙替谢超点住穴道,不让金针随着血脉,直攻心脏而死,正在忙着,神手常公仲也搀着簿公典进来,他的伤处在臂,那枚金针还露出米尖似的尾巴来,当下忙又低头用牙咬着针尾,拔将出来。

  眼见薄公典的脸色白中泛青,咬牙死忍着痛苦,不肯喊出声看。

  便忙又包扎好,走出厅外,却见白亮持刀守在一旁,并无机会进手,便嘱他到后面看顾一切,自己与神手常公仲扑到战圈之外。

  那时朱玲正好将玄阴十三剑施展开,剑光有如神龙盘空,矫健飞舞。他枉自捏着子母银校,却无法发射伤敌。这刻一见有机可乘,鸣叱一声,将仗以成名的子母银校疾射出来,只见母校在前,子校随后,衔尾电射白凤朱玲。

  朱玲听凤辨暗器,手中丧门剑本是斜挑右出,这时不暇使尽招式,环然化为“只狱犁田”之式,回剑一栏,不道那子校后发先至,在她身前三尺不到,攀然超过前面母梭,疾射而至,方位和母校相差了三四寸,时间也大不相同。朱玲吃了一惊,又觉身后铁牌和双钧同时送到,阔世华比较慢了一线,但砍山刀的寒风,也自削肩直砍而至。

  在这重重包围夹攻之下,正如下棋,虽是一路占了优势,但在吃紧之时,一子落索,便是满盘皆输。朱玲正是这种情形。

  如果她不是触起心事,继续施展鬼母嫡传的玄明十三剑,即使田邵两人能够勉强退出战圈,也是个有胜无败局面,不但不怕徐元盛的子母很校,甚至惹起她的真正杀机,使出“雨洒桑田”的金针绝技,只怕这几人总有一半难逃厄运。

  朱玲自幼受名重天下的武林奇人鬼母教授绝技,若非她有绝顶天资,决不会得到鬼母青睐传授。这危机一发之间,再无思虑余地,修地振剑口扫,万急之中,全身真力都运了出来,只见剑光激起一圈银虹,还有轻微而刺耳的惨隆之声,宛如那口利剑将四周的空气微粒劈开,又似是烧红的铁淬然放在冷水中。

  跟着白凤朱玲欢呼一声,却见夹攻的三人,手中兵器不由自主地齐向右边沿去,仿佛那边有绝大的磁力,猛然将他们的兵器扯开。邓子母银校更怪,忽然掉落性朱玲手中,战圈外的徐元盛,眼看暗器使秦奇功,心中还未曾喜出来,形势已经大变,不但三人全都措手落空,自己的暗器也不知怎地会落在敌人手上。

  神手常公仲单刀一扬,纵身而起,径向朱玲扑下。朱玲绕身银虹未收,只头顶露出空隙,神手常公仲这一刀来得正是时候。

  朱玲却宛如无党,绕身剑光忽然加大一点,剑尖处又发出吐哈之声,人耳刺心,常公仲的单刀到了她头上,忽然侧面一股力量一扯,他的身形直如断线飞鸯,墓地倒向那一圈剑光里去。

  田光离他最近,眼见情势不妙,想分身去救他,又苦于双钩滚滚地向朱玲递招,缓不住手,心中着忙,为了救人起见,修然双钩齐施,向朱玲银练似的剑光圈中刺进,右手掌心暗暗使劲一推,左手钩疾撤而出,这刻顾不了去看这脱手而出的左钩,有否伤着敌人,回肘一撞,恰好撞在常公仲下坠的膝盖上。神手常公仲本是浑身无个着力处,这时车有田光左肘顶了一下,瞬息间借力飘落一分,脸上的颜色已变了,瞪眼无语。

  朱玲全神贯注在手中的剑上,田光的左钩自动投向她手上,已被她随手摔在地上。一双眼睛,只管紧紧随着剑尖移动,神色甚为庄重。她忽然又将绕体剑光收住,将玄阴十三剑重新施展,刹那间,剑光到处显现,比起方才施展得最吃紧时,还要变幻和圈子扩大些。

  徐元盛又掏出一对银梭,但眼见朱玲的剑光,无所不至,而且步法古怪,大概除了从头上掷下暗器,能够径直向她取准之外,四周便无法施用暗器了。

  因为她的身形虽然移动得不远,但围攻她的人,老是转着极快的圈子,无形中替她作了屏障,即使能偷空射人圈中,但发暗器的人必须考虑到,如果朱玲忽然闪开之时,那些团团急转围攻她的人,可能反而受伤,所以他简直无法打出暗器。眼见神手常公仲也参加战圈,形势半点不见好转,急得自个儿跺脚害怒。

  田光只剩下右手钩,威力大减,智见那把左钩,就在朱玲身旁不远,自己也屡屡从钩上踏过,可是怎样也没有机会弯腰去拾,于是想用脚尖踢起来,眨眼间已绕到钩边,忽见敌人剑光掠划左肩,忙不迭矮身跨步,这一趟便白白放过。

  邵元使用出独门大铁牌法,吐气开声,叱咤不已,威势惊人。加上阂世华每逢用上硬招,也是发声如雷,于是杀声震屋,乍看起来,好像这四人已把朱玲困在核心,座战方酣的情景。

  霎时间,田光已两度从地上左钩踏过,到了第三圈,他本是使出上马刺的招数,刚好配合神手常公仲撤回单刀,可是当钧尖斜斜向左面刺出之时,墓地沉腕化为“左提炉”之式,准备钩交左手,右脚用碎步踢起地下的左钩。

  这一招应进而退,本来十分平常,可是朱玲这刻施展玄阴十三剑,剑圈已将他们包住,而且一种沉潜而极强烈的吸力,从核心发出来,使四人真是欲罢不能,田光一变招,立刻便见到厉害。

  他的脚尖还未曾挨到钓柄,忽觉敌人剑光在耳边问一下,剑上寒风冷森森侵人肌肤,大概那剑尖只差半粒米之微,便割到耳朵了,不由得惊出冷汗。

  身后又有一股猛风撞至,情知是自己人身形带起的风声,这时左手刚接稳右手传过的钩,陡然一股大力一扯,不由自主地钩锋外吐,自动使出“单展翅”之式,那柄钧恶毒如蛇地刺攻敌人,身形也自前审,一方面攻敌,一方面避开自己人。

  几下交错,又是拾不到地上的落钩,连这一线的工夫也腾不出来,可想出敌人的厉害。

  朱玲这刻半点儿也不知他们心中的狼狈,自个儿一味施展剑法,心神专注在剑尖上,每逢使到绕身幻出一道银虹之时,剑尖上便发出惨叹刺耳的声音,起初使到这一下,总觉得非用尽全身真力不可。

  但时候一久,渐渐可以稍为轻松一点,不像起初那么吃力,白玉也似的脸上,本来己微微渗出汗气,这时反而收敛,眼睛里不觉流露出欣慰之色。

  徐元盛一看不对,这一会工夫,已打了大半个时辰,这个惊人的强敌越战越精神焕发,虽然没有伤人,却是占尽上风,而自己这面四人,一味有进无退,团团急攻,老是转向右面,再这样斗下去,便不被敌人所伤,不是头晕倒下便是累死的份儿。”

  当下一时没想到何以四人老是有进无退的缘故,却附想道:“我们关洛武林同道,为了这个仇人,差点踏破了铁鞋,现在既然遇上,当然不能轻易放过,我用左手暗藏银梭,加人战圈,好歹要将她弄倒……”

  主意打定,纵身过去,捡起簿公典遗下的九环刀,刀身上的九个白金小环,哈嘟嘟微响,人手觉得十分沉重,并不称手,不过他并不在乎,要然举刀扑将过去。

  四人之中,除了田光深知不妙,那个敌人简直是拿他们来练剑,可是明知这样,又退不出来,心中叫苦不迭,这刻,他已放弃了拾钩的念头,无可奈何地顺势游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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