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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她微微动弹,略有痛苦地抽搐一下,但没有睁开眼睛来。冷面魔僧车丕愣住好一会,修地腾身下床,从衣服中搜索一会,找出两粒丹药,复又跨上床去,握开她的小嘴,放进口中,接着自己伏下去,嘴对嘴地吐以唾诞。那两位丹药原是他自用的珍品,最能提气益精,培元固本。

  他更不迟疑,复又翻身下床,把床下的男子搬回床上,自个儿穿口衣服,返顾一眼,心中一阵怅们。不过这时知道那胡阿回决无意外,并且当她回醒,也想不到竟是如此这般而坠下胎儿,于是他脚尖微一用力,穿窗而出。

  他一径口到郊山下旧桥店,那儿有他手下徒党预备好的欧足之地,当晚他心神不定地熬过,直至次日。

  大清早他便起来,着人设法寻来一袭上人衣服,戴上帽子,飘然走到胡阿囵父母所开的杂货店去。

  整个村镇中,只有这一家杂货店,因此生意十分兴旺,他站在门外忙望了一刻,里面一个妇人正忙着收钱。车丕踌躇着,拿不定主意要进店胡乱买些东西与否,而那样便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妇人的面容。

  那妇人忽然抬头,眼光无意中落在他身上,两人目光一触,但党四周的喧嚷,活动都突然停息了……

  他的手一松,一大串制钱掉落地上,哗啦啦散滚满地,立刻惹起一阵骚动,她似乎突然惊醒,深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光,随着好些人蹲在地上抬回散落了的制钱。

  冷面魔僧车丕痴痴地位立好久,杂货店中已恢复了忙碌的买卖,刚才那妇人的失态,半点儿也没有弓愧谁的注意。可是那妇人这刻再也不抬头起来,仿佛已是全心全意在数算着收人的银铃……

  他轻轻叹口气,慢慢离开这儿,秋风嘻笑地利过他身畔,风中翻滚着好些枯叶,他一生之中,仅有的一次真情,竟像秋风般萧索,枯叶般无根一而他还不止这样,他竟然还伤害了她的女儿……

  到第二天他才离开旧桥店,在他最后逗留的晚上,他曾到阿莲家去。虽然起初阿莲不理睬他,但后来终于告诉他说,嫁给姓孟的阿因,正是他炳亲的女儿,证据是她在冷面庞借车工一度春风之后,隔两个月便嫁给胡阿土,而阿团则未足月便出生,并且此后阿莲再也不曾生育。

  阿莲并且告诉他关于阿团体有奇征,以及昨天晚上小产之事,当时车丕的心中,说不出多么难受,他留下许多银子,着她送些与阿囵,便失魂落魄地去了。

  他此后虽是走遍天涯海角,可是这件事将会永远缠住他,而且是从他内心中撕扯,永无休止之时。

  当他回到洛阳,才记起那到紫河车在他一怒之下,已经样弃了。这刻他已没法向星宿海老怪交代,于是决定投身玄阴教,因为玄阴教主鬼母的声名,比之星宿海老怪更盛,而且他只有这个办法了。

  此刻他和九指神魔情莫邪,雪山雕邓牧藏身在一处隐僻的山坳。

  他趁个空,把一切都告诉九指神魔请莫邪,最后道:“请老大,我自己的痛事,可以不必再提,但关于星宿海两老怪那回事,却不得不想个法儿。你试想当十年前,他们能够在三招之内,使我双膝沾地,我是万万不行的了,况且那姓袁的女孩,她的本领是我亲眼目击,连移山手铁夏辰和少林铁心大师,也立刻甘拜下风,匆匆而退。她硬受铁夏辰一辈的功夫,简直便像当年我们在铁夏辰家中,所遇见的老道一般,你想够多么吓人?如今英雄尽出少年,试看教主座下四高徒,哪一个不是称得上武林高手?还有那石轩中,更是出色,无论如何,我是不敢跟星宿海两老怪为敌……”

  九指神魔指莫邪细细推想一番之后,不觉微微动容,道:“你说来有理,我们怕难与星宿海两老怪为成这样我们只好投奔帝京,托庇官家了!”

  这天晚上,他们三人四下巡视,始终没有见到白驼派的人回到坡上屋中,彼此狐疑地推测许久,也没有寻究出白驼派远来中土,为的是什么事。

  白天之时,三人分头勘查群山,看看他们有没有留下挖掘的痕迹,可是什么也没有,于是三人一齐坠入疑雾之中。白白结下一桩冤仇,却为的是什么还不知道。

  再守了一个晚上,白驼派的人未曾再现,到了拂晓之时,三个人各自歇息了好一会,便商量起来。雪山雕邓牧道:“依我看来,此事大有溪跷,他们白驼派一战之后,至今踪迹全封锁,决不会是因为惧怕我们!不过我们整日守株待兔,又没有什么目的,更不划算!”

  九指神魔格莫邪道:“但好歹我们得寻究个明白呀?凭我们三个老江湖,平空结下一段梁子,还不知道人家打什么主意。传出去准保教人笑死!”

  “我们不说,有谁会知道?”冷面魔僧车丕接口道:“他们白驼派决不会传出来,这刻他们也许已回西域,我们还在呆等’,这才是大笑话哩!最好还是动身晋京,少受些风霜之苦为妙!”

  请莫邪沉吟无语,他知道车丕心中惶惶,巴不得赶快到达京师,寄身宫廷大内,以免让星宿海的天残地缺寻来,遭了毒手。雪山雕邓牧最为赞成车丕末后两句话,当下提议道:“车香主之言不差,想那京师繁华快活,何等自在,早日享受一番,不枉高山此行,我们大可以弄些手脚,布下疑阵,使白驼派的人回来,以为我们在一旁窥伺,睡觉也不得安稳,两位以为如何?”

  这一席话,请车两人都表赞成,当下立即行事。三人联袂走到那山坡,冷面庞僧车丕一马当先,来到一座最体面的屋子外,振吭念涌几声佛号。

  片刻间,板扉推开,一个三十左右的彪形大汉走将出来,有点诧异地道:“大和尚清早便来募化,也不畏山风凛冽?请进来寒家吃点东西……”

  这时,请邓两人已走过来,车丕道:“老油并非求施主布施,只因路经此地,见有戾气郁结,将有不利于本地,我佛慈悲为怀,欲替施主等解凶趋吉,故此惊动施主!”

  那汉子微现惊色,道:“大师的话当真么?小的是本处十七家猎户首领,还请大师父慈悲赐告其详!”

  冷面庞借车丕暗中一笑,装模作样地四顾一番,然后十分严肃地道:“既是施主见信,老油便不妨直言,首先请问施主贵姓高名,以及此地何名?”

  邓大汉道:“小的姓彭,原名勇,世居于此,以行猎及采药为主。此地名唤将军坡,据传刚朝有一位驻戍在这儿附近的一位千户长,埋骨此地,乡下人见到带兵的官,都唤作将军,因此得名!”

  车丕大点秃头,顺口诌道:“老油果然没有走眼,那凶事正落在那位将军身上,彭施主请听着,将军坡能够家家安居,户户温饱,正是受那埋骨此地的将军风水所荫,若让人破坏,全坡十七户人家立适凶煞,在家者疾病人户,出门者虎豹当道。彭施主既是一方之首,千万谨记此言,如有异方之人,或是面生可疑者,切勿粗心错过,要小心防范——”他歇了一下,朗诵一声佛牙,继续道:“施主等可能不堪自保,如有危难,即速遣人走向东面群山之中,高呼指莫邪及车工之名,自然有人来此解救!”

  大汉彭勇豹眼圆睁,正不知信好还是不信好,冷面庞僧车丕暗鸣一喝,双袖由下向上一拂,惊地里卷起两股风沙,袖风中砂石飞扬,木叶乱舞,声势惊人。彭勇不由得身形一挫,蹬蹬连退回到屋子门口去。霎眼之间,风平砂定,尘飘叶落,只见一僧两俗,已如三缕轻烟般,转过山坡,修尔隐没。

  彭勇自家愣了一会,思索这三人来得突兀,去得霸道,所说的话,虽不一定是真,却也未必是假,当下便传合众猎户。

  三个庞头哪管此举会替人家意来什么祸事,反而兴兴头头,径直扑奔出山去。

  一路经平阳、汾州,过太原、寿阳,人直隶省、过正定,北上帝都。三人早已买了三匹牲口代步,沿途倒不觉劳顿。

  这天晚上,来到保定府,找个客栈安歇下牲口,便一同出店,寻地方吃喝作乐。

  他们顺着南大街,一直走口市中心,满眼热闹风光,好不开心。九指神魔请莫邪左张右顾,走离一点,前面车邓两人,摩肩并走,忽然迎面一个老回子,匆忙走过,险些儿两下相碰。

  冷面庞僧车丕因他是个回回装束,勾起白驼派维人印象,眼睛一翻,死劲盯那老回子一眼。雪山雕邓牧也却步凝顾,那双眼睛就像电光一闪。

  老回子见这两人走在一起,不伦不类,而且都是眼露奇光,神气特别,不觉吓一大跳,而且大大变色,随即急步钻人人丛,走开几步,还害怕地回首看两人有没有限来。

  冷面庞僧车丕疑心一起,用当年九指神魔精莫邪拍挡横行之时的唇典,说了几句,跟着便拉了雪山雕邓牧,往街旁一家酒馆走进去。

  两人要了酒菜,便吃喝着,也不等九指神魔请莫邪。雪山雕邓牧这时已忖测到是怎么一回事,也自放怀大嚼,整锅的羊肉,顷刻间便倒进两人胜中。

  酒店中的生客,自然十分奇怪这个不忌荤腥的和尚,不免诧异地多望几眼。只是冷面魔僧车丕毫不在意,依然饮酒食肉,旁若无人。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模样,九指神应请莫邪走进酒店来,一见桌上肴盘狼藉,便皱眉道:“喝,好个车老二,没的支使我吊住那老回子,来回跑一趟,你自己却大嚼得快活——”说着话,拉开圆椅,坐将下去,扭头招呼堂格再摆一份杯模,另外一锅羊肉,一壶老酒,接着又道:“不过,车老二这次真有你的,总算没白跑一趋。”

  两个人听了精神一振,伸长脖子去听他说,诸莫邪道:“我听了车老二的暗语之后,故意甩在后面,那老回子在人丛里屡屡口顾,见你们进酒店去,便折转身,鬼头鬼脑地向店内窥探。我返身先走效丈,果然隔了一会,那老回于匆匆越过我,一直走向南门。这老家伙疑心甚大,我虽然不起眼,但仍被他注意到,当下我唯有缀得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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