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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不败头陀无限感慨地再叹口气,顿了一顿,语声显得十分吃力:“既然洒家和今师的关系李姑娘已经知道,我也不必再有顾忌隐瞒,就怨洒家直说了。”

  他仰起头来望向窗外,天上正浮动着朵朵白云:“若非令师这次提起,连洒家也不知道在和她分手后,她已怀有身孕,她当时不敢回隐湖秘屋,直到偷偷把孩子生下后,才再回去。”

  “那孩子哪里去了?是男的还是女的?”李百灵有点儿迫不及待。

  “孩子是女的、她因当时无法找到洒家、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又到当时尚在洛阳的陈府,把孩子交与了陈大伙、希望陈大侠能设法转交洒家。这次酒家前来,正是要看看这个从未谋面的亲生女儿。”

  “她叫什么名字?汁算她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不败头陀摇摇头:“令师当时并未为她取名,只记得左手腕上,有颗豆大的红痣,右大腿上,也有一块青瘢,若论年岁,自然比你要大几岁,该是三十左右了。”

  “这样说大师今天可不容易见到她了。”

  “为什么?”

  “这位姐姐,已经三十左右了,—定早就出嫁,也许是绿叶成荫子满枝了。”

  “说的也是。”不败头陀说着一皱眉头:“陈大侠怎么还不出来,莫非不在庄上?”

  他的话尚未说完,跨院内已传来出远而近的脚步声;—位鹤发童颜、气度雍容、神态清奇脱俗的老人早巳出现在客厅之外。

  三十年不见,不败头陀仍然立刻认出这人正是四十年前誉满大江南北的大千圣剑陈寓厚,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李百灵也随后相迎。

  陈寓厚进入客厅。双目神光炯炯.视线很快在不败头陀全身掠一转,声若洪钟:“不败兄,什么风把你吹了来,看你这身打扮,莫非出家当和尚了?”

  陈庄主的话.问得并不突冗,三十年前当不败头陀和李百灵的父紫霞荷女云翠汕住在洛阳陈府时。正是—位三十左右、豪气干云壮年人,虽非翩翩潇洒佳公子,却也英秀挺拔,器宇轩昂、根本尚未出家。

  不败头陀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接着把别后境况以及此次来意约略说了一遍。

  “提起那孩子,”陈寓厚带着无限歉意的摇摇头:“老夫在云姑娘把那孩子送来以后,无时无刻不在设法打听不败兄的下落,却因老夫当时已封剑归隐,和武林同道甚少往来,因之消息也就有欠灵通,后来虽听说江湖上有位称做不败头陀的出家人,也没想到就是你,就这样一拖再拖,始终未能完成云姑娘的付托。”

  不败头陀道:“怪只怪三十年来,洒家未曾前来府上拜望,陈大侠代洒家把这孩子从小养到大,这番大恩大德,洒家真不知要如何答报。”

  陈寓厚接道:“不败兄,如果说怪你,就不如说怪老夫了,当老夫在最初无法找到你时,心想你是个浪迹在外的武林人物,带着一个孩子在身边四处奔波,反而成了累赘,不如暂由老夫把她抚养成人再说,岂知一念之差,竟然铸成了大错。”

  不败头陀觉出不对,不由脸色大变:“陈大侠,难道她……”

  陈寓厚黯然一叹:“就在那孩子十三岁那年,有一天忽然离家出走,老夫派出家下人等四处找寻,却始终不见踪影,算起来那孩子至今已失踪十七年之久了,那时舍下搬来此处只有几个月,人生地不熟,这也是没能把她找回来的原因之一。”

  不败头陀强忍着内心的伤痛,一场欢喜,化做了过眼云烟,回首前尘,有如一场恶梦,他有气无力地问道:“陈大侠,也许这孩子与洒家无缘,也许是洒家造孽太深,所以才空跑一趟,无法父女相会,洒家虽然无法再看到她,总想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因为不管如何,她是洒家和灵翠仙的亲骨肉。”

  “她的模样很像灵姑娘,尤其那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虽然仍不及云姑娘秀气,但却非常聪明伶俐,尤其善解人意,讨人喜欢。”

  不败头陀默了一默:“她叫什么名字?”

  “老夫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曼儿。”

  李百灵听得内心抨然的有了感触,猛忆起小关曾说过那妖女名叫小曼,急急问道:“晚辈想问前辈一句话,曼儿姑娘可曾学过什么法术?”

  陈寓厚楞了一楞:“李姑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他说着立时如有所梧:“不错,她虽然没学过什么法术,却常常想些奇奇怪怪的令人不解玄之又玄的事情,家里下人有时带她到庙会玩耍,她对一些巫师作法,经常看得津津有味,流连忘返。”

  李百灵望着陈寓厚和不败头陀微微一笑道:“恭喜两位老人家,贺喜两位老人家,曼儿姑娘不难找到的,而且就在附近。”

  沈不败很快悟出李百灵话中之意,顿了一顿:“莫非就是李姑娘刚才告诉洒家那个和关老弟在一起的年轻女子?”

  李百灵点点头:“如果晚辈所料不差,一定是她,因为她的名字就叫小曼。”

  陈寓厚不解两人所说的来龙去脉,楞了半响道:“不败兄和李姑娘在说些什么?”

  李百灵连忙把小关和小曼在附近山上石洞的事,以及朱虚谷和小关因误会而交手的经过,匆匆地告诉了陈寓厚。

  陈寓厚仍有些不能相信道:“若说那女子是曼儿,固然有些可能,但她既然来到上蔡,而且又在舍下附近,层该回庄看看老夫才对,当年老夫待他亲如己出,她对老夫也十分孝敬,绝不会生分到这种地步。”

  此老想法算是没错,但是又怎知道小曼是如何的想法?世事如果都是常情测度、常规行事,岂不天下太平了。

  “陈大侠说的也有道理。”不败头陀低头沉吟,刚来的一番惊喜,似乎又凉了半截:“我沈不败的女儿哪会这样没良心。”

  李百灵又是微微一笑,像己智珠在握:“两位老人家用不着怀疑,她住的那石洞就在附近山涧边,大约最多三五里路,虚谷识得路径,何不由他陪两位老人家亲自去一趟。”

  见前面山径上一个高大身影,酷似父亲朱伯驹。

  他立即加快脚步,向前冲了过去。

  那人影听到身后脚步声,蓦然回首。朱虚谷惊喜过望、那人竟然真是朱伯驹?

  朱虑谷连忙翻身拜倒在地,激动的叫道:“孩儿拜见爹爹!”

  朱伯驹乍见爱子,不免吃了—惊.愣了一愣道:“你怎么不在庄上.竟然也到了这里?”

  朱虚谷站起身来,恭谨答道:“爹爹一人前来大别山,孩儿故心不下,所以才把庄上的事交代过后,连夜赶来!”

  朱伯驹摇摇头,但又不忍深责:“这又何必?你和洪圭、彭一行等人,只要守住玄剑庄就好了对付血尸门救出彭姑娘的事,自有为父担当。”

  朱虚谷头也不敢抬,毕恭毕敬地道:“孩儿自幼随爹爹习得兵法武艺,自觉随侍爹爹左右,对你老人家总是一个帮手。”

  朱伯驹流露着无限亲情,也不过份的谴责,深深地望了爱子一眼:“此刻天色已晚,你要到哪里去?”

  “孩儿住在光州一家客栈,饭后无事,独自出来走走,不想遇见厂爹爹,爹爹住在哪里,现在又要到何处去?”

  “为父暂住商城,就在距大别山血尸古墓不远,今天要到光州访友。”

  “爹爹一人住在商城,又离血尸古墓不远,不是太危险了么?”朱虚谷有些担心。

  朱伯驹笑道:“为父此刻己会合了武林同道,拜月教的益松山、温自耕、庞缺娘三位长老,以及金镖客李来,还有咱们的客人房谦等,此刻都和为父在一起。”

  朱伯驹提到的这些人,朱虚谷只识得房谦一个,他望了望天色:“此去商城,路程一定很远,爹爹何必深夜长途奔波,不如再回光州,到孩儿那家客栈暂且住下,明天一早启行。”

  朱伯驹略一犹豫:“你自离庄后,一路之上也是一个人么?”

  朱虚谷这才想起尚未告知李百灵也同来之事,忙道:“孩儿在许昌遇见了嫂嫂?”

  朱伯驹不由一怔:“哪个嫂嫂?难道麒儿的媳妇没回金陵?”

  “孩儿说的是离庄出走的嫂嫂李百灵。”

  “是她!”朱伯驹不知是惊是喜:“她现在什么地方?”

  “就和孩儿住在同一家客栈!”

  朱虚谷当即把在许昌和李百灵邂逅以及多日相处不曾远离的经过说了一遍。

  在朱伯驹来说,这真是一件万想不到的最值得安慰之事。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量着如何先使这一对年轻人在心灵上获得沟通,然后再撮合撮合,才可水到渠成。在他预料中,第一步必将困难重重,不想他们竟然自行解开了这一难题,他们既然能多日来和睦相处,尤其李百灵居然肯和朱虚谷一起到大别山来,以她那种孤傲倔强的个性,至少,不难想象她对朱虚谷必定十分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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