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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由于他测不透以后的变化,所以他没有法子下令罢战。这一点使他感到非常痛苦焦忧,第一次发觉自己并非已到了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境界。一向信心坚强,认定自己己超过了师父。

  谷沧海额头上和太阳穴上,也浮现出大条的青筋。显然他内心情绪也十分波荡,脑汁几乎乎要绞尽了。

  原来他也不大清楚自己制造此一形势之后,对唐天君的影响究有多么大?

  现在他可看见了唐天君的痛苦表情,从而得知自己已在他信心和判断力上面,击出一条裂缝。

  他绞尽脑汁之故,就是想如何利用他信心上这一点裂缝,使之成为致命之伤。

  往常任何困难,在谷沧海来说,只不过是一下皱眉头的事情而已。但目下对付唐天君,不但是武学上至高至深的难题,尚要旁及人性心理等学问,兼且不可忽略现下整个局势之中的每个小节。

  饶他如何雄才杰出,只因题目太大,范围太广,一时实难兼筹并顾。因此直想得他头筋暴现,心力为之交瘁。

  幸而因这也不过是指顾之间的事而已,谷沧海早已算定花蕊夫人下一步的动作,当下突触灵机,一切困难,完全迎刃而解。

  屠师娄大逆耳中听到天字第一号那股神秘的声音,如今他对这个不知是什么样子的主宰者,越发敬佩依服。

  因此他毫不迟疑,突然收起大刀,跨前两步。

  花蕊夫人娇躯震动一下,娄大逆已伸手搭在她香肩之上。

  全场之人,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手掌,因为他的鬼手勾魂功夫实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见他手掌颜色如常,一望而知已收回奇功。因此他搭在对方香肩上,料无加害之意。

  他露出一副得意自傲的神态,含笑望住花蕊夫人,却一言不发。

  没有一个猜得出他的意思何在,包括唐天君在内,但谷沧海自是除外。

  花蕊夫人见他不说话,光是傲然而笑,面子顿时挂不住,含怒摇肩后退,甩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掌。

  她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娄大逆心中叫声怪事,因为那天字第一号曾经推测到花蕊夫人第一句必定会讲这句话。

  他至此更加气壮胆大,哈哈一笑,道:“夫人万毋见怪,兄弟已表示得十分明白,你刚才想干什么?我的举动正是要阻止你。”

  花蕊夫人不大服气道:“你一定猜测得出我想干什么不成?”

  娄大逆笑一笑,道:“当然啦,而且我深信此地除了少宗师之外,就只有兄弟能够知道了。”

  花蕊夫人哼了一声,道:“那么你倒是说说看,如果猜对了,我不能不服气。”

  娄大逆依照指令,回头向唐天君道:“少宗师可允许在下说出来么?”

  唐天君被他逼到死角,脱身不得。事实上他一点都猜不出花蕊夫人的意向,但娄大逆既然宣称只有他们两人猜得出,可见得并非深不可测的一个意向,目下在天下群魔面前,如果表示不知,岂不是大失面子?声威也自然同时大减了。

  要他回答娄大逆说可以或不可以,真是容易不过之举了。但若要得知何者答话才是正确,却又难于上青天了。

  设若花蕊夫人的意向,乃是对他唐天君有不敬及伤害的成份,他当然应该准许娄大逆猜测。

  但他目前的情况是,既不知花蕊夫人的意向,又不能不答复娄大逆的请示。

  因此,把唐天君的心情形容作仓皇失措,实在是非常的适当。

  但他在外表上,仍显得非常从容暇逸,微微一晒,道:“好吧,你不妨说出来。”

  这一注不论押得中,押不中,唐天君只好碰碰运气。

  娄大逆再老练聪明,也想不到此是谷沧海借他之手,狠狠打击唐天君的信心的妙计。而且谷沧海简直已决定不惜牺牲娄大逆的性命,以求达到这个目的。

  他仍然假装自得,慢条斯理的道:“花蕊夫人,你明明已斗志全消,变得十分软弱,正要向我屈膝下跪自愿认输,对也不对?”

  花蕊夫人被他说个正中,不觉呆了。

  人人一看她的表情反应,皆知娄大逆没有信口开河,而是的确地猜中了她的意向。

  唐天君心下骇然,忖道:“娄大逆真了不起,居然瞧得出她的意向,可见得我对他看走了眼啦!唉,花蕊夫人的意向,本来不算难测。但我居然看不透,这是怎么搅的?我的才智何以忽然大逊平常?”

  方转念间,花蕊夫人道:“不错,你猜是猜中了,但我还要请教一声,我向你服低认输,还不好么?何以要出手阻止我呢?”

  安大逆仰天笑道:“这道理十分简单,一来你所受的掌伤,如果弯腰俯背,马上感到痛苦。二来今日的局面,应该由少宗师指示。你如若违规,岂不是要受到他的惩处?”

  他口气之中,大有一片怜香惜玉之意,只听的花蕊夫人大为受用。

  然而台上的唐天君却中了一记极掺重的闷棍,威望霎时间低落了一半也不止。

  这还是次要之事,损失最惨重的,却还是他自信心的打击。这一记闷棍,业已在他心灵中留下一个不能弥补的伤痕了。

  唐天君哼了一声,道:“好,花蕊夫人退下去吧!”

  花蕊夫人这时没有法子不听他之命,当下向娄大逆道:“娄兄,你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吧?”

  娄大逆道:“当然不会啦!你放心下去、因为刚才我手按你双肩之时。已经暗施功力,阻遏伤势蔓延了。不然的话,少宗师岂会命你退丫?”

  他最后拍了唐天君一句马屁,其实都是极力的打击他的信心,毫不放松。

  唐天君又气又惊,忖道:“唉,我这是怎么搅的,居然破绽百出?假如娄大逆不是已经暗运功力,替她阻遏伤势,岂不是丢人之极?”

  他对娄大逆如此棋高一着的做法,勾起了无限杀机。

  花蕊夫人退下,不知在哪儿拿了一件衣服,遮住了足以蛊惑天下英雄的娇躯,这才使所有的目光真个完全离开她的身体。

  邪儒阂子韶出来宣布道:“奉少宗师渝旨,赫家兄弟,马上出战娄大逆。”

  赫氏四魔一齐起座,只有柯继明不动,但事实上这个柯继明,已经是赫大蛟了。

  谷沧海随着赫氏兄弟,步入场中,此时他的身份,是赫大蛟,是以无须开口说话。

  屠师娄大逆已经得到指令,要他相机诈败。他虽然颇为惋惜失去了盟主宝座。可是花蕊夫人的归属于他,却也颇可以抵偿这个损失了。

  他故意装出雄心勃勃之态,而赫家兄弟则依照谷沧海预先约定的暗号。齐齐装出有点怯战之态。

  唐天君心念一转,迅即借阂子韶之口,传出命令,说:“赫氏兄弟上场之人不宜太多,只要有一对出手,也就够了。”

  唐天君此令一下,全场群魔,虽然都没有任何表示。然而人人都泛起一阵不平之感,皆想:“以屠师娄大逆的武功造诣,连花蕊夫人也败在他手下的。可见得深不可测,而且才智之高亦难有伦比。这等人物,赫氏兄弟就算五人齐上,亦未必能胜,何况目下仅限两人出阵?这岂不分明唐天君怀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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