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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阮玉娇道:“原来如此,但我非走不可,因为我不是林元福的小娘子。”

  流浪汉鬼影子忙道:“你休得骗我,我一瞧你,马上就动心了,你是小娘子,准不会错。”

  阮玉娇这时已查明四下实是别无他人,因此她也懒得多说,袅娜地一迈步,盈盈飞上墙头。

  鬼影子连忙道:“小娘子,你打算往哪儿去?”

  阮玉娇凭高四顾,口中应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话一出口,突然醒悟这么一来,岂不是等如承认自己是小娘子。

  鬼影子倒是没有往这件事上再说,却道:“小娘子,你若是留在此地。小的任凭差遣。你想要什么都有,何昔到处乱跑?”

  阮玉娇回眸道:“你愿做我的仆人么?”

  鬼影子便起身,热心地道:“愿意之至,小娘子即管差遣。”

  阮玉娇嗤之以鼻道:“瞧你这副德行,谁稀罕你。”

  她提气一跃,两个起落,便飘落在一条巷子里,当下顺着巷子疾行,转眼走到街上。

  但她忽然感到很不舒服,敢情那个流浪汉鬼影子,远远跟着她。

  阮玉娇立刻设法甩开这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首先她以巷弄为目标,一转入胡同内,马上迅快奔行,绕来转去,使对方找不到自己。

  然而第一次她失败了,走到另一条街上,她再施展此法。

  这回行动十分迅速,连她自己也感到满意。谁知鬼影子居然又在她走出街上之时,忽又出现,盯在她后面。

  阮玉娇不独十分恼火,同时由于鬼影子盯得较近,使路上之人一望而知他乃是跟着她的,因而更为生气,因为鬼影子那副模样,完全是个瘪三,与她千娇百媚而高贵的装扮,相形之下万分刺眼。这使得美貌的阮玉娇,泛起了被侮辱之感。

  她在企图摆脱这个流浪汉之时,也有她的困难。那便是她不但是女性,同时又长得美貌,服饰华丽,无论走到哪里,都惹人注目。是以她不能用蹿屋越墙身法,甚至行走时的速度亦不能太急。只有在无人的巷弄中,她才能施展身法。

  所以一到了大街上,阮玉娇就没有办法了。

  鬼影子盯着她,也很令人注目。可是他却有一个特色,那就是他的样子和态度,没有人会联想到会有色情意味的事情上面去。也就是说,人人看得出他在盯阮玉娇的梢,却与男女之间的关系没有关连。

  当然这么一来,人们便会想到阮玉娇多半不是什么好出身,才会惹得这个流浪汉的跟踪。说不定阮玉娇竟是什么富贵显要的外室,有了不轨行动;而鬼影子则是奉命监视她的人。

  阮玉娇心中也明白人家会有什么想法,正因如此,她才更为恼火。

  她转入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便停在转角处,等鬼影子上来。

  可是鬼影子却精得很,他忽在对面的街边出现,相隔两三丈之远,便蹲在墙下,既不上前,亦不监后,便这样隔着街道斜斜与她对耗。

  阮玉娇气得一跺脚,她原本已横了心,打算不管街上以及店铺内的人瞧看,亦要动手收拾此人。谁知这厮精灵之极,绝不跟得太近,她若要动手,他一定来得及溜跑。

  这样对耗,好一会儿,阮玉娇心想不是办法,于是拔脚又走,一会儿便来到一条相当繁闹的街上。

  她闪人一间绸缎庄,其时店内顾客还真不少。她回头一看,只见那鬼影子站在店外对面的街边,遥遇监视。

  她一路向店内走去,一个掌柜地走过去,堆笑问道:“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阮玉娇向他笑笑道:“我到后面去一下。”

  那掌柜的虽然是已逾五旬之人,阅厉甚丰,但阮玉娇这一笑,也使得他魂不附体地愣住了。

  此时莫说阮玉娇不过是要到后进去,就算她说要打他两个嘴巴子,他也会欣然首肯的。

  阮玉娇袅娜行了人去,却没有当真深入,迅即回转来在门边向外窥视。

  只见对街的鬼影子已失去踪迹,使人想不透他的动作怎能够那么快。阮玉娇自个儿一笑,立即出去,向那还在发呆的掌柜点头一笑,随即行出店外。

  她一踏出去,才发现鬼影子就在右边丈许处,怪不得在店内着不见他了。

  鬼影子见她出来,马上往后退。

  阮玉娇一看人来人往,实是奈何他不得,只好叹口气,信步行去。

  好在京师地方够大,随便怎样走法,也不是三两天可以走完的。

  阮玉娇看看已是下午时分,至今尚未进食,而且由于风沙吹扑,自己觉得很需要沐浴更衣。

  于是她一直回到住处,娘姨把大门关上之后,向阮玉娇道:“三小姐,外面有个流浪汉,好像跟着你来似的。”

  阮玉娇道:“不要管他,我要洗个澡。”

  娘姨连忙去替她倒水,准备一切,阮玉娇问知甄小苹一直没有回来,心中倒是悬挂起来,不知她与丁天厚拼斗结果如何,陈仰白究竟结果如何,陈仰白究竟是不是身怀绝技之士?

  她前往入浴时,忽然发现有一对眼睛,在对面屋顶窥视她。

  幸而她尚未宽衣,当下出来跃上屋顶一看,谁说不是那阴魂不散的鬼影子。

  她瞧瞧这个人的萎琐污垢样子,心下有气,暗忖:“我的肉体就算给男人看,也得给一个像点儿人样的男人,岂可让这沦落流浪之人付了便宜。”

  她恨恨地纵扑过去,鬼影子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阮玉娇见他身法之快,确是惊人,自知不易追上,气得嘟嘟叽叽地咒骂几声,回到屋中。

  但才一坐定,又发现那鬼影子在屋顶上窥探她。

  阮玉娇气不过,大声叫阵道:“你若是个堂堂的男子汉,那就下来较量一番。如果赢得我,你往后爱怎样监视都行。”

  鬼影子的身形根本着不见,她只是感觉得出他正在窥视的眼睛而已。

  他没有回答,更没有露面。

  这么一来,害得阮玉娇澡也不能洗,甚至只能换换外衣,连内衣裤也不能换了。

  她寻思一阵,娘姨弄了一些点心来,她随便吃了一点儿,实在没有胃,口。寻思道:“发现这厮日夕监视着,如何受得了。”

  假如鬼影子外表不是那么污垢落魄,并且曾经流露出一种萎缩的没有丈夫气的神情,阮玉娇为求摆脱监视,一定会使用色相迷惑他。

  但这鬼影子一则使她倒胃口,一则她很怀疑他究竟还有没有丈夫气,换言之,这个人很可能已经没有了欲念,所以使用色相之举,未必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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