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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北海道:“关于这厮还有一件讨厌之事,那就是他连个名字都没有,太不方便了!”

  辛龙孙眼珠一转,突然笑道:“这一点兄弟倒有办法,那便是我们替他暂时起一个好了!叫他做无名氏如何?”

  凌玉姬大为赞成,道:“好极了,我们暂时叫他做无名氏……你自家可愿意么?”

  那年轻人面上仍然一片淡漠萧索,似是对于人生一切事情都不感丝毫兴趣。这时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祈北海见那辛龙孙的主意大受凌玉姬赞美,甚感懊恼,连忙也动脑筋想别的主意。

  辛龙孙扬扬得意,向那年轻人叫道:“无名氏,你到底是哪儿人?为何忽然记不起从前之事?”那无名氏应道:“我也不晓得……”

  祈北海突然洪声道:“玉姬小姐不是说过要替他医治么?是否现在就动手?”

  凌玉姬笑一下,道:“幸亏你提一提,不然我几乎忘掉此事……”祈北海登时也大为得意,却听凌玉姬又道:“哦刚才想了一想,关于医治之举,须俟数日之后方可着手。这几天等我观察一下,方敢对症下药!”

  他们开始移转话题,谈了一些别的闲话。这时那无名氏靠在墙角,双目半瞑,似乎已经睡着。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一直暗暗对他注意,见他的的确确对一切都十分冷淡,从不看那凌玉姬一眼,因而渐感放心,都泛起这无名氏只是一件东西而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到了亥时,那析辛两人各自夸说自己的英雄事迹、谈兴正浓,凌玉姬忽然起身道:“对不起,现在已经夜深,我们明天再谈好么?”

  祈北海浓眉一蹙,道:“目下才不过亥时,哪能说是夜深?再谈一会儿如何?”

  辛龙孙接口道:“玉姬小姐每晚都撵我们离开,其实我们武林中人,浪迹天下,何须拘泥小节,只要尚有余兴,大可通宵剧谈,祈兄以为对也不对?”

  祈北海道:“对。对,玉姬小姐虽是平生第一次踏入江湖,但在外边总不比家中那等拘礼,再说我们只要心中磊落光明,不须理会别人闲话。”

  凌玉姬并不反驳,只是坚持道:“对不起,实在太晚了,明日再谈吧!”

  辛祈两人毫无办法,只好起身告辞。顺便把木头人似的无名氏架回他的房间。

  翌日早晨,祈北海和辛龙孙一齐出门。照例他们一出店门就分道扬镳,这一回却没有立刻分手,辛龙孙首先道:“请问祈兄今日是否还像过去数日一样,我负责东南一带,你负责西北一带的所有客店,仍然详细查询一个化名为皮水灵的老头子的下落!”

  祈北海自嘲地笑道:“辛兄问得好,兄弟正想请教此事呢!老实说我每日都到大小各种客店去查问,心中顿得要死!每一回总是那么一套先塞给那掌柜的一块银子,然后对那厮说:贵店可有过一位皮水灵老客人投宿过?这位老客人一头银丝白发,身材高大,左颊上有一颗比拇指还大一点的朱砂病

  辛龙孙接口道:“小的已查过最近几个月的客人名册,没有这位皮水灵老客人,小的也从未见过,真对不起……”他说罢晒然一笑,又道:“兄弟何尝不是烦透了,但你我都是一样,以前既是答允过管她访查,却又不便反悔离开她……”

  祈北海寻思一下,道:一说起来我真不知为何会慨然答允为她效劳,事实上我连她的全貌也没有见过一眼!”

  辛龙孙道:“谁不是这样,兄弟时时刻刻总在猜想她面孔下面的一截到底有什么秘密?老实说光是看她上半截容貌,可以当得上‘艳绝人寰’四字……”

  祈北海道:“兄弟对于她下半截面孔也是朝思夕想,总猜不透有什么秘密非遮住不可,甚至不惜用怪邪手法杀死窥见全貌之人……”

  辛龙孙沉吟道:“那法海禅师不是等闲之辈居然在眨眼间就倒毙地上,身上毫无伤痕,这等事情当真是闻所未闻,祈兄称之为‘怪邪手法’倒也很对,以折兄高见她会不会是因为嘴巴丑恶惊人,所以才遮掩住?又怕别人传扬出去,所以用邪法杀死窥见的人?”

  祈北海搔搔头皮,想了一阵,道:“这个自然有此可能!不过看见她上半截面孔之后就令人无法相信她下半截会长得丑恶,而且她心地善良,感情丰富,瞧见猫狗冻饿也会侧然落泪,又怎会为人不让别人传扬出她面上秘密而杀人呢?”

  辛龙孙见他说得慎重,因而未敢立即答复,深思片刻之后才道:“目前还不至于达到这等急不可待的地步,但总有一日会性起逼她说出来,如果她不说的话,那就对不起,我亲手揭开那条丝巾瞧瞧……”

  祈北海苦笑一下,道:“到时务请辛兄通知兄弟一声,但目下我们还是分头办事吧!”

  这里两人分头自去,那边客店中凌王姬已走到无名氏房门,轻扣数下,道:“我可以进来么?”侧耳听时,房内毫无声息动静。

  凌玉姬暗暗感到不妙,但仍然不肯立刻推门,再轻扣数下,唤了几声。最后,她终于自行推开房门。

  但见房中圆无人影,凌玉姬吃一惊,急急奔出店门之外,但这时辛龙孙和折北海都分头去了。她张望一下,不见人影,当下忖道:“李龙孙.祈北海他们两位早有不满我携带无名氏同行之意,因此无名氏失踪之事,就算告诉他们,料他们也不肯真正为我找寻。看来不如我自己出去找一找,也许能够碰上……”

  主意一决,便命店伙备马,登上马背之后,想到无名氏自家说过要回到乾元寺去,因此纵马向西走。

  不一会儿已出了西城,街道上均没有发现那无名氏的踪迹,因想那无名氏如果从此处出城的话,大路边的小店中人一定瞧见。所以下马到路边一家小吃食店向那掌柜询问道:“请问大掌柜可曾瞧见一个长得很俊的年轻男子,身穿谈青长袍,步行着出城?”

  那小店中有不少客人,一见她进来,个个都眼睛发直地瞧着她。她莺声方歇,一个身量高大的汉子站了起身,大声道:“小娘子怎的大清早就找小白脸啦?”

  此言一出,店中尽是一片笑声。那掌柜的为人倒甚和气,低低道:“姑娘快请吧,我可没有留意过往的人!”

  凌玉姬泛起两颊红晕,却益发显得娇艳。她涉世不深,所以询问人家时没有斟酌过字眼,原也怪不得那些男人们调侃取笑。因此她没有着恼,只感到十分窘,忙忙转身走出这间小店。

  外面的冷风一吹,玉颊上的红晕稍褪,她也稍感平静,牵着马走开数步,正要认楼上马,忽然一阵步声传来,跟着已有四五个汉子包围住她。

  她认得其中的一个正是方才出言调笑她的高大汉子,劳心不禁扑通扑通地大跳特跳,不敢再看他们,忙又牵马走开。刚一举步,突然玉手觉得被人捏住,匆匆扬目一瞥,敢情就是那个高大汉子所为。

  她还未有所反应,那高大汉子已经道:“小娘子不要骇着,我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官道上面调戏良家妇女……”

  这话说得人情入理,因此凌玉姬果然胆子壮了不少。那高大汉子笑了一声,又道:“不过我们这些吃闲饭的人,自然要管一管闲事!小娘子你且告诉我们,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和你是什么关系?”

  那高大汉子说到后来,已把捏住她玉掌的手移开,因此凌玉姬竟然相信他们果真是管闲事的人,所以会自告奋勇要替她打听。不过他所提的问题却使她无从答复,呐呐道:“……她……船有名字,就叫做无名氏……”

  那些汉子听了都发出哄笑声,那高大汉子忍住笑问道:“你这话可怪不得我的弟兄们哄笑,你想想是也不是,现在就算他叫做无名氏,那么他和小娘子有什么关系呢?”

  凌玉姬长眉轻颦,表情美丽之极,把那一干汉子都看得呆了。地缓缓道:“没有什么关系!”

  那高大汉子打个哈哈,道:“这话好生令人不解,你既然要找他,总得有点关系啊,譬如说是你的丈夫……”

  凌玉姬连忙摇头,他接着道:“兄弟?”她又摇头,他道:“亲戚?”她仍然摇头。那高大汉子一口气问下去,不但朋友、世交等都问了,连师长、学生、主人、仆人甚至仇人等所有的关系都列举出来。可是事实上根本没有这种关系,故此凌玉姬一直摇头。这一来不但那高大汉子问得心头火冒,凌玉姬她也摇头摇得颈子也发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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