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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金嫂骇了一跳,忆道:“老爷的吩咐,小妇人都记住了。”

  凌九重虽非凶神恶煞的模样,但他的目光,以及坚决冰冷的语声,全能令人生出被杀头般的胆寒。

  他又说道:“如果我在外边听到一点风声,哼!哼!你定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随手又拿出一只银元宝,两指一夹,那元宝齐腰断开。

  金嫂一则害怕无比,二则贪图巨大的赏赐,真是又惊怕,又仰慕,露出无比忠诚的表情,夹尾而去。

  凌九重把这四名下人,—一用过威逼和诱的双管齐下手法,已深知他们决计不敢败露自己的事。

  由于购物费时,直到午后才出发,一共是两辆大车,两匹长程健马,由卢荣王升骑着前后照顾。

  凌九重和余小双一块儿坐在车内,垂着帘子,可以望见外面的情形,但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他们向金陵进发,一路上不要换车,不时可见一些佩刀负剑的武林人物,在大路上奔行来往。

  有时数匹骏马,驮背着几个劲装疾服的汉子,风驰电掣的经过,卷起了一大片的尘土。

  蹄声如雷中,仍然有时可以听到粗豪的笑声。

  余小双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每当这等雄姿骏发的武林中人傲然呼啸而过之时,凌九重就会浮起奇特的表情。

  她视察了几回,断定没有看错,当下不经意的说:“九重,你可愿意像那些骑上,自由自在地放马驰行,好像没有一点忧虑,没有一点拘束?”

  凌九重道:“也许愿意,但很快就会厌倦的。”

  余小双忙道:“峨!若然如此,你倒是适宜成家立业啦!”

  凌九重苦笑一下,道:“别开玩笑,我只是在想,这些人之所以能如此豪放,如此自由,完全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须要逃避,对也不对广

  余小双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心中忖道:“他不喜欢躲躲闪闪,见不得人的滋味,这正是大好机会,或可使他改邪归正,也未可知呢疗

  心念转到此处,大为欣喜。

  因为她深知如果能使一个步入邪途的人,尤其是像凌九重这等具有一身大本领之人,回到正途上,则功德之大,莫与伦比。

  假如能这样的话,她自问真可以牺牲一切。

  当下说道:“你可知道我心中想什么?”

  凌九重摇摇头,道:“很难猜得出。”

  余小双道:“我忽然想到与你并骑驰驱在这风和日丽的大道上的情景呢!多可爱啊!”

  凌九重一楞,过了一会才道:“这原只是奢想,亦非难事,如果不是情势所限,马上就可以实现此愿……”他接着自嘲地笑了一声,又遭:“我也晓得你是因为明知目下办不到,方会生出揭幕一试之心,而我却还说不难,真真可笑得很。”

  余小双忙道:“我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得很诚恳真挚,可是凌九重仍然皱着眉头。

  显然他脑子里并不肯轻易地就放弃了这件事。

  他突然敲敲车门,赶车的依令刹住大车。

  王升跃马上来,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凌九重拔起帘子,道:“我和夫人打算骑马走一段,你和卢荣下来。”

  于是余小双得遂所愿,和凌九重并肩驰马于大道上。

  如在平时,就算要余小双骑着马,走上千里,她也毫不在乎。但眼下大道上的风沙和太阳,竟使她觉得受不了。

  原来这是因为她穴道受制,武功暂失,因此之故,她的抵抗力和体力,和平常之时真有天渊之别。

  走了一程,那种诗意的感觉,早就比不上身体上的不舒适,当下提经勒马,减缓了前驰的速度。

  凌九重却宛如出宠之鸟一般,十分欢畅,哈哈大笑声中,已超前了十多丈,还不时回头瞧看余小双。

  正在此时,对面交错而过的一辆大车,突然“砰匐”大响一声,一边的轮轴断折了,车身立刻倾坠。

  余小双的坐骑惊得急嘶一声,斜窜离开了大路。

  她大惊之下,只顾得坐稳身子,以免坠马。

  因此那坐骑驰窜过一片荒野,折人树林的小路,然后又登丘越岭,忽上忽下,她根本连方向也弄不清楚了。

  初时她还隐隐听到凌九重叫喊及长啸之声,但到了后来,独自在荒野之中,四方八面,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那匹受惊的坐骑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余小双心中叫了一声谢天谢地,放眼一看,但见前面是一条溪流,溪水甚是清澈。

  溪流的两岸,垂柳飘曳,桃李成林,风景十分的清幽可喜。

  余小双长长透一口气,从鞍上滑下来,先温柔地抚拍马颊,尽力安慰它,使它平静下来。

  然后把马系在树上,自个儿走到溪边,找到一块踏脚的石头,蹲低身子,用双手捧起溪水洗面。

  一阵清凉之感,沁人心脾,使她觉得非常舒服,生似这一掬之水,已把尘虑洗涤净尽了。

  突然间,那匹使马的喷气声惊动了她,因为那匹牲口表示出不安的意思。

  她回头一望,但见距她丈许的一棵大树下面,有一个粗壮大汉,倚树而立,正瞪视着她。

  此人不但体格魁伟,同时虬髯绕须,头发蓬乱。要不是他身上还穿着衣服,真教人疑是深山大泽中的野人。

  余小双望过去时,恰好碰上了对方闪闪有光的眼睛,只觉那眼色之中,透露出粗暴。凶恶的意味。

  她不禁大吃一惊,可是随即警觉,迅即忖道:“我万万不可露出惊怖之色,以免反而激起了他侵犯的野性……”

  当下极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惧,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站了起身。

  那个大汉倚树不动,一味瞪视着她。他面上纵有表情,也被胡须所掩去,是以只能从他眼光中,窥测他的心意。

  余小双看到的是“粗暴、凶恶、诡邪”的意味,当下暗暗推测这个奇怪大汉的来历,以及他的企图。

  她在石上犹疑了一下,想道:“我老是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应当当牲口那边移动,看他有什么反应才是。”

  当下缓缓举步,离开那块石头。

  她走出两三步,目光可不肯离开对方。

  突然发现那个大汉整个身躯。生似微微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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