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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沈雁飞微笑斥道:“胡说,相法也可相信?如今要赶走他,似乎不好意思。人家是负伤穷途,希望我帮忙抵挡师门追捕。”

  她几乎整个人挂在他有力的臂弯上,走起来脚不沾地的样子。沈雁飞却和她别扭了几天闷气,本来打算一旦她先说话时,决不予以理会,可是刚才不知不觉已答了腔,再板脸孔也来不及,况且,说良心话,他是极为渴望这个漠视一切的美丽姑娘,肯自动亲近他。因此这刻心头一阵快感,淹没掉数日来的不愉快。

  晚上他们已赶到归州,数日来出没于山岭之间,多见树木,少见人烟,如今骤见满城灯火,街道喧嘈,便仿佛重回到人间。

  只因时已入夜,不好雇船,况且沈雁飞也想休息一下,使先找到间客店,要了两个房间,顾聪知趣地推说先要休息,独自占了一个房间。

  沈雁飞便带了吴小琴,走到街上看看热闹。

  吴小琴从未到过城市,上次在江陵时,仅是匆匆进城,次日一早又急忙逃走,根本没有看到街上景象,加之如今心境又大不相同,已被沈雁飞弄得芳心摇摇,颇有人世之念,故此逛得甚是高兴,顺便也买了一些替换衣服和一些零星用品。

  回到客店,但见顾聪房间已经熄掉灯火,估料他是因疲乏而安息了,便不惊动地。

  房中只有一张大床,吴小琴先推沈雁飞去洗澡,然后自家也去洗,浴罢但觉满身风尘,完全洗掉,甚是轻松。回到房中,只见沈雁飞盘膝坐在床边,正在调息养神,便爬上床在里面睡倒。

  三更时分,沈雁飞悄悄下床,拎着布鞋,敞着上胞往后面便走,临出门时,还回头看看吴小琴,只见她面壁而卧,动也不动。

  待他出了房外,吴小琴倏然也翻身下床,动作又快又轻,掩到门边一看,沈雁飞正在院子里看天。

  彼此相隔不过丈许,但沈雁飞仍然没有发觉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看他。

  他凝神听了一下,四下静悄悄,这时纵然一针坠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他所注意的乃是隔壁房间的顾聪,可是竟连鼻息也听不到。心中忖道:“那厮到底是修习玄门正宗功夫的人,居然连鼻息也听不到。”当下一顿脚飞上墙头。

  在黑夜中,他的身形快得宛如一头蝙蝠,瞬即越过许多房屋,直奔东方。他显得非常小心地警戒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直到了城东。

  他飘身落在一个大院落里,灯光照亮了半边院子,他沿着墙边黑暗之处,走到窗下,探头而看。

  只见里面是个宽敞的厅子,左右两厢都摆设着兵器架,正当中有块黑底金字的牌匾,横题着“武威镖局”四个大字。

  灯烛交辉之下,厅中设了三席,此间早已觥筹交错,肴骸狼藉,已是尾声残局,座中众人有些面红如关帝君,有些脸孔却青青白白,都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只有当中那席上坐的四五个中年人,看来毫无酒意。

  沈雁飞并不认得这些人,今晚来此目的不过听听江湖上的各种消息,尤其是这家武威镖局乃是川湘最有名气的镖局,和青城峨嵋两派的关系极深。他在街逛时碰到一班镖头押镖经过,知道晚上必有盛宴招待,故此这时出来打听一下。

  听了好一会儿儿,当中那席一个中年人离席出厅,似是往后面解手,但刚一出去,立刻又走回来,向另一长着八字须的中年人低低说了几句话。

  那个长着八字须的人面向沈雁飞这边,但见他脸色变了一下,点点头,那人又出去了。

  沈雁飞脑筋大大转动,忽地微微一笑,蹑空飞起,借着檐脊遮掩,越过这座大厅。

  那人已走出天井,忽然横跃丈许直扑左边角落,黑暗中但见光华一闪,原来已亮出兵刃。

  但见一条黑影疾然闪出来,身手疾急轻灵,居然抢先一步。在那人身前交臂擦过,料不到这夜行人居然会正面冲出,故此淬不及防,竟让人家抢过去,连招数也来不及使出,当下不由得又羞又怒,大喝一声,骤然转回身躯。

  这一声大喝,大厅后门已闪出两条人影,疾如飞鸟般拦扑那夜行人。其中一个朗声招呼道:“朋友可是线上的?请下来喝杯水酒如何?”

  那夜行人身手高明之至,眼看已和突然拦截的两人碰面,却忽然坠落,脚尖一点地,便已斜掠而起。

  拦截的两人的身子仍在空中,这时去势未衰,眼见对方进退起落随心所欲,已脱出他们拦截路线,忽然齐齐掣出兵器,却是两柄长剑,就在空中各自长身互刺,锵地微响,两到尖端直交,霎时两人身形乍分,迅逾飞鸟地各飞一剑,原来这两人彼此用剑相助在空中改变方向。

  那夜行人已出去丈半,暮然拔起空中,忽觉身法迟滞,一道剑光电射而至,却是两剑相助改道的其中一个。

  那夜行人伸脚一找屋檐,忽然斜转开去,其快无比,后面那人的剑光刺个空擦身而过,这时那夜行人本可乘隙出招,立伤对方,但他似是急于逃走,急忙斜蹿。

  天井里飞上两人,一个持刀的正是第一个出来的人,这时振吭叫道:“朋友何须害怕,不肯留下谈谈吗?”叫声中持刀便追。

  另外那个持剑的,脚下如风,绕道拦截,瞬息之间已蹿越过七八座屋顶,使剑的两人脚程极快,分道抄截,持刀的衔尾疾追,转眼间也就追个首尾相连。

  那夜行人脚下屡现不稳之象,再越过一座屋脊,忽然跳下圈子里,往树丛黑影子钻去,然而追兵已至,躲藏不及,只好绕树而走。

  那两个使剑的倏忽已包抄追到,三人合围之势既成,那夜行人便不走了。

  持刀的人迫近一步,却因对方黑市蒙脸,瞧不出面目,便道:“朋友你贵姓大名?夜探敝局有何责干?”

  那夜行人问声不响,一双眸子却在黑暗中骨碌碌直转。

  那人见他不答,愠声又道:“我苏杰虽是无名之辈,但能担当本局之事,这两位乃是峨嵋崔家兄弟,朋友你冲着我们哪一个都行,就别缩头藏胞地问声不响。”

  那夜行人哑声道:“我已知三位大名,今晚到贵局并无他意,只想看看以前一位相识在否耳。”

  崔氏兄弟哦了一声,那个长着八字须的崔老大道:“朋友你想找哪一位?你到底贵姓名?”

  崔老二也跟着迫问一句:“是啊,位贵姓大名呢?”

  夜行人低哼一声,哑声答道:“我有点不方便,请三位原谅。”

  崔老二后退一步,只因江湖中什么怪事都有,这人的行径算不得十分奇怪,故此退开一步,便有让路之意,崔老大却冷冷道:“不成,朋友你总得留下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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