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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他不想这可爱少女担惊受怕,立刻低声道:“我是小玲的朋友。小玲就是赵大夫的妻子。你就是阿莲?你妈妈不在?”

  那少女大大松口气,道:“我妈出去啦。我是阿莲,大哥你呢?”

  江浮云道:“我姓江。现在让我瞧瞧病人。我先看看他的伤势,还要跟他讲几句话。”

  阮子安躺在狭窄房间内,胸口手臂都用白布重重包扎。

  他抬头瞧望江浮云之时,仍然有一种病虎的威势。

  江浮云道:“我是江浮云。我跟你们仙霞派无恩无怨。我只不过来告诉你一些事。”

  阮子安神智仍然清醒,只不过显得衰弱无力而已。

  他居然还能笑一笑,道:“好,江兄。就算你是敌人。但现在我已全无抗拒之力,所以你大可不必装模样说谎话。你大可以随手把我抓走。所以我相信你。”

  江浮云道:“第一件,你妹子已经安然脱险。但其他的人,除了你之外都覆没惨死。”

  阮子安心中悲喜参半,却又仍然会问道:“你怎知道这些事?”

  江浮云道:“因为我在暗中看见你们对抗包家两老怪那一役。而那时我只能够尽力照顾你们其中一个人。事实上我不能露面。因为当时就算加上我,也逃不过天罗地网可怕威力。”

  江浮云又道:“第二件事是诸天教的人已发现你在这儿。虽然我已将此人截下。但你已经不安全。你必需立刻想法子躲起来。”

  阮子安道:“好,我想办法。”

  江浮云动手检查伤势,计肋骨断了三根,左臂骨也断折了,右腿一处刀伤相当严重。

  他另外捣药(多种伤药都是小玲留下来的)替他敷治以及重新包扎过,手法熟练,包扎得又妥当又稳固。然后道:“我希望你能恢复如常,希望不会影响你的武功!”

  江浮云不但包扎伤势手法利落坚稳,而且他配的伤药显然很有效。所以仙霞派年轻的刀道高手阮子安立刻就精神得多,甚至因为包扎得很好而可以坐起身。

  阮子安道:“当然我也希望如你所说能够不变成残废也能够保存住武功。但有时候人命很值钱,有时候却一钱不值。”

  江浮云微讶道:“你莫非告诉我你的性命现在一钱不值?”

  阮子安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因为由现在开始,直到敝派与诸天教过节已经了结,我才会回山。换句话说,既然我负伤在身,已无作为亦无力可施,所以我不会跟敝派任何人联络。”

  江浮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因为你既然不跟同门联络,任何人抓到你也不能从你口中获得任何消息。虽然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做,但我仍然很佩服你。”

  阿莲皱起好看的眉毛,道:“你们在讲甚么?何以我越听越不明白?”

  江浮云微笑道:“因为我只是‘想’,而阮子安却已经‘做’了。想和做之间当然还有很大距离。”

  阮子安道:“我会马上回到杭州。我有地方住也有人照顾。”他随即说出地址,是在杭州大井巷童乘寺旁边。

  江浮云道:“我知道那地方。童乘寺对面有一家清真馆,羊汤饭号称一绝。对面还有一家馆子叫‘木郎头’,以鱼头豆腐驰名。我如果还有机会找你,我们去吃羊眼睛羊舌头,也去吃木郎头的牛儿肉。当然还要喝陈年花雕。”

  阮子安瞠目道:“你还要到杭州?”

  因为杭州现在已渐渐变成诸天教大本营,既然已经是诸天教敌人,那儿当然最危险。

  江浮云仰天一笑,道:“你敢入虎穴休息养伤,我为何不敢去?”

  阮子安忽然摇头道:“不,你去杭州绝对不是为我而去。你很可能为诸天教而去。”

  江浮云道:“对,但我却还不知道诸天教在杭州除了老鼠精王三爷之外,还有甚么人物?你呢?”

  阮子安道:“诸天教教主令狐次道的行宫就在西湖‘花港观鱼’的定香桥后,叫做‘拥翠楼’。此外,听说南山后峰‘玄天观’也是他们的重要地方。”

  江浮云有一瞬间坠入惆怅回忆之海。

  他自然记得南山后峰的玄天观,更记得玄天观再过去还有个叫做“悠然”的小山庄。

  玄天观和悠然山庄只不过某种形式建筑物而已。正如任何人在大都市里要记住方向和道路,必定用某种形式建筑物作为指标。

  真正使江浮云惘然使他神伤的是那一片悬崖,崖边还有一棵矫夭探伸崖外的古松。只要绕过悠然山庄就可以到达那片悬崖。当然小玲也一定记得这个地方。因为他们有些秘密……

  甚么秘密?是否年轻人不切实际的梦想?是否年轻人激情的山盟海誓?

  【第九章 虽有罗网】

  仍然是绵绵细雨,天色阴暗而气温微寒。江南的春雨时节,往往会使人以为穹苍破了洞,所以雨水漏个不停。

  江浮云奔波劳累了大半天,觉得口渴腹饥而又有点困倦。

  这种天气,要不躲在家里找几个好搭子摸他四圈(不出门),要不躲在温暖被窝里读禁书,或者做做白日梦。

  总之最好就是不出家门。但江浮云不但不能躲在家里,还得到处跑,还得伤各种脑筋。他饥渴困倦交迫之时,居然又已经站在山边一间屋子门外——阮子赡养伤的地方。

  这间屋子虽是山村人家那种简陋样式,但竟然能使江浮云泛起羡慕念头。主要原因是他很想休息,也很想逃避无限清愁绵绵春雨。

  健康美貌的阿莲开门看见是他,讶道:“你又来了?”

  江浮云微笑一下,笑容中却有一种阿莲不懂得的苍凉。

  但阮子安却有点了解。他道:“你对甚么厌倦了呢?”

  江浮云道:“数不尽那么多,甚至包括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还未走,所以我只好多跑一点路来带你走。虽然算是顺路,但春雨和泥泞很不好受!”

  阮子安叹口气,道:“我自己走不动。而阿莲和她母亲也都不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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