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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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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龙越听越有兴趣,表面上自然不露出来,道:“你拿到什么把柄,竟可以威胁他们?” 阎炎道:“他们把黄金换一部份铁,一部份茶,这些物质,不是自用,而是转运到西北给蕃蛮诸部……” 徐少龙心下了然,但他已感觉到对方业已对他的博通时务,深明天下大势而生出某种程度的惊奇,所以他不能不藏敛锋芒。 要知那时候交通不便,中上及边地之间,情况相当隔膜。休说一般之人,即使是当朝大臣,亦有很多根本不明白边疆情况的。至于整个国家的经济,物质的裕缺,全无所知之人,更比比皆是。 徐少龙瞧着阎炎道:“金川雷布土司,以金砂换去铁和茶之举,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妥。。但他们把这些物资,转运西北边地,这就使人莫名其妙了,难道此举有大利可图么?” 阎炎道:“是不是有大利可图,属下不知道。但根据咱们的情报,雷布土司心怀大志,暗中与西北诸部,以及沿海的倭寇等,都订有密约,关于密约的内容,外人实是无法得知。而属下从他们的种种行动上看,换铁及茶之举,必是在密约中的重要事项。” 徐少龙道:“番人为何要这两种物质呢?铁可以制造军器,所以还不奇怪。但茶叶有什么打紧?咱们也不见得天天要喝茶才过得日子啊!” 阎炎笑一笑,道:“这就是番人与咱们不同之处了。据说他们日食乳酷,故此嗜茶如命,没有别的都行,没有茶叶,那是一天都过不了。” 徐少龙道:“若是别物,或者还有点困难。但茶叶各省均有盛产,边地纵然不长此物,亦不难购得。” 阎炎道:“在中原及东南沿海之人,自然不晓得朝廷有所谓‘以茶易马’之法,便是用茶叶换羌戎之骂。” 徐少龙道:“虽有此法,但例如盐法,咱们还不是照样走私么?” 阎炎道:“盐与茶都是官家专卖,正因为盐法败坏,所以才有走私图利之情形发生。据属下所知,盐法本来制度周密,不但于官家有无穷税收之利,同时于不产盐地区的老百姓,亦得以日用充裕,价格合理,本是良法美意。” 徐少龙道:“后来为何变成现在这等情况?” 阎炎道:“这话须从头说起了,天下之盐,大抵分为海盐、解盐、并盐三类。本朝太祖立盐法,置局设官,把盐配与商人贩卖,抽税额是二十分之一,把这盐收入充作军饱。后来在各产地,次第设官,渐渐变成如今这许多的盐场的情形……” 他停歇一下,又道:“正如钧座所知,盐法对犯者惩处极严,例如规定盐场灶丁夹带私盐出场及货卖的话,处以绞刑。百夫长知情纵容,通同货卖者立绞。守御官如查获私盐犯人,立可处以绞刑,私盐犯有军器者处斩首,伪造盐引者处绞刑死,诸人买食私盐者,只比私贩卖者罪减一等……” 徐少龙道:“这些法例我都晓得,你特地指出来,只不知有何用意?” 阎炎道:“属下意思是官家虽是定下如此严厉法条,但目下仍然私盐遍天下,只见得严刑竣法,未必可恃。最重要的还是在官府本身,必须有效的执行配盐销售之法。目下的情形是官府既不许人民造盐食卖,但商人所获的配额,全是空头。他们拿着盐引向盐场提货,不知要等几年才提得到。等到提到盐时,一定是所指定销售的地区,供过于求……” 徐少龙道:“每次都那么巧?那么商人岂不是亏死了?” 阎炎道:“当然啦!凡是赚钱的事,都被那些太盐,或是在皇帝左右的娶臣,请旨赐给盐引。商人的盐引皆是指定盐场,不许逾越。但皇上赐给的盐引,却可以越场补足,而且是即提即付,所以商人们须得等上数年才提到货,而那些得到特旨的,予取予携……” 徐少龙点点头,道:“不错,可见得虽有良法,但如果在上者不能确实遵循,也是不行的。据我所知,目前天下盐价,皆甚昂贵。若以本钱计算,实在贵得不应该。此所以民间甘冒杀头之罪,私造海盐贩卖图私。怪不得俗语说杀头生意有人做,亏本生意就没人做了……” 阎炎道。 “茶与盐的情况有点不一样,盐是每一人家每天要用的,所以销售极易,获利甚速。但茶叶便不同,除了番人不喝便会生病之外。我们汉人喝不喝都行。所以如果贩卖私茶,必须运到边塞,与番人交易。路途既远,而番人又不好打交道,所以贩卖私茶之人,好像还没有。茶叶亦有茶引,如过边关之时,茶引不符,也是杀头之罪。” 徐少龙道:“你已说出要点了!番人如想为所欲为,必须军械充足和茶叶无虞缺乏才行。” 阎炎道:“正是如此,我朝以茶叶换番人之马,在我们则得以维持马匹数目,在番人则削弱了他们的战力。” 徐少龙道:“雷布土司把茶叶供应番人,有何打算?” 阎炎笑一笑,道:“大明朝若是受内忧外患夹攻,天下乱事丛生,则乘时而起,割据一方,甚至进窥中原的,大有人在,岂只一个雷布土司而已。” 徐少龙点点头,道:“不错,如果天下大乱,对本帮亦大有好处。但咱们单说雷布土司他们,那天我恰在码头,亲眼目击无数衙门高手,暗中拱卫,这却是什么缘故?” 阎炎道:“因为他们载运金砂的船舶,都是太监出面,以特旨名义,通行各地,所至之处,官府均须全力保护。” 徐少龙道:“这真是滑稽不过之事,那雷布土司也太厉害啦!明明是危害明朝江山的阴谋,却能使官府加以保护,堂堂皇皇地穿州过府。” 阎炎道:“那些太监们哪知好歹,只要有人奉承,以及得到好处,什么事不肯干?但明朝历代皇帝,都说太监们没有妻儿后代,所以不会有私心,可以信赖他们的忠诚,实在是天大笑话。” 徐少龙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向雷布家借银子时,如果他们不肯,用什么法子威胁他们?” 阎炎道:“属下只须交给他们两张纸就行啦!” 徐少龙道:“哦!是不是他们遗落的密件。” 阎炎道:“不是,一张纸是开列他购茶的二十一家茶场。以及两年来所购的数量的详单。另一张纸是简略的路线图。这是他们把沉重的生铁,运往边地的站头。只因生铁甚是沉重,如非整条路线都布置好,实是不容易搬运,何况数量又多……” 徐少龙心中泛起了“垂涎”之感,如果弄得到这两份资料,则不论是由黄翰怕循合法的途径加以侦破,奏呈皇上请旨处理也好,或是由他们这些有志之士,暗中加以摧毁也好,都是非常重要的但还有一点,他必须弄清楚的,那就是这等秘密重要的情报,正确性如何?是不是百分之百的真确不误? 要知,若是以这两份资料,威胁雷布土司的话,恐揭穿秘密,被官府更精密的调查,甚至演变到最后,朝廷派大军声讨雷布土司,变成了不可收拾的滔天大祸。换言之,在时机未完全成熟以前,这等秘密,断断不能外泄。 所以他的情报资料,纵是不够精确,想来雷布土司方面,亦将软化屈服。 但在徐少龙方面,就要求准确才行,一点也不能错。因为他们在付诸行动时,须得再查核一次,但如果到时发现出错,便须得费上无穷气力了。再者调查与行事是两口事,所用的人手亦不相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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