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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她的步伐轻灵婀娜,但一举手,已有寻丈,是以数步便到了金莲神尼身侧。

  只听她又笑道:“小妹以为是那几个恶魔来犯,忍不住出来瞧瞧,原来是这位新起名手。”

  金莲神尼微微颔首,道:“师妹,你来得正好,贫尼真不相信那三危老樵金莫邪武功之高,竟能教出一个徒弟,能够踏平我们华山派。”

  那位美妇人移步走到韦千里跟前,却是位徐娘半老的绝色佳人。韦千里方想这位美妇人大概就是龙女堡的堡主龙女白菊霜。只见她凤目突露寒光,冷冷道:“韦千里你亮出兵刃来。”

  韦千里退了两步,道:“在下今晚赶来,实无开罪之处……”

  “住口,快亮出兵器来。”

  “我……我怎可与你动手?”他一急之下,竟然不知所云。

  那位美妇人果然乃是华山派第一剑术高手龙女白菊霜。

  今晚之事,要是她师姐没有说出,假如韦千里能够逃出她剑下,此后华山派决不向他为难之言,则她也许不会现身。

  但既然金莲神尼说了这等有关本门一派名誉的话,便只能赢而不能输。

  自从她近山之后,便发觉金莲神尼的武功,与往昔没有分别,比起本来已经高她一筹的自己,经过许多年苦修勤练,大有突飞猛进的境界来说,相差得更远。

  这是因为一来龙女白菊霜资质较佳,二来她心无旁骛,一心练剑,金莲神尼则多向佛门功夫用力,武功则不免疏懈。

  她玉手一抬,撒出光华闪闪的长剑,指着韦千里道:“你何以不亮出兵器?既敢来此,难道忽然会胆怯么?”

  韦千里迫不得已,咬牙道:“好吧,在下是舍命陪君子,请你赐招。”

  她冷笑一声,意思极是愤怒,道:“你就以一对肉掌,来与我的长剑交锋么?”

  韦千里欲待解释说是自己不会使用背上的屠龙剑,却又难以出口。但如不拔剑,日后又加了藐视华山派的罪名,正是左右为难。

  金莲神尼怒道:“师妹不必与此等人客气,此所谓伪善之人,外貌难窥,你把他擒住,再慢慢发落。”

  龙女白菊霜冷笑一声,道:“妹子遵命。”

  话声甫落,唰地一剑刺出,韦千里左掌五指大张,径来夺剑,对那锋利通常的锋刃,视若无睹。

  这一招反而把白菊霜吓住,以为他掌上有出类拔萃的能耐,已不畏刀枪,便不轻易冒险,撤剑回来,走偏锋,踏奇门,剑光如潮涌出。

  原来大凡剑术名手,已是高深造诣,则随手以鲁钝木器,也能像剑一般将敌人割开。何况龙女白菊霜手中之剑,本是利器,加上他剑上的造诣,纵有掌上特别功夫,也不一定挡得住,但她为了免得大意有失,仍然不肯冒险。

  韦千里其实是一下虚招,这正是九阴掌法能够独尊天下之处,不但在真实功夫上取胜,连敌人心理,也能摸准。这一招出去,敌人势必惊疑,不进反退。这时便可抢得主动,奋力反攻。

  无奈龙女白菊霜,乃是华山一派的第一位高手,剑术已达神通地步。这时虽然等如让了一招,但跟着已施展本门心法,剑光如怒潮奔腾。

  韦千里一生还未见过这等玄妙莫测的剑法,同时又没有战意,好些棘手不肯施展,更加糟糕,六七招不到,他已狼狈无比。

  龙女自菊霜展开快疾攻势,剑动处风云变色,草木僵伏。剑光铺满了两丈方圆之内的地面。

  韦千里立足也难,逞论退敌。幸而他的内功及九阴掌法,俱是天下第一的功夫,是以没有即刻完蛋。

  龙女白菊霜狂喝一声着。

  剑光过处,血光溅飞,原来韦千里肩头已划了一道口子。

  两招之后,她又喝一声着字,顿见他胸前衣服随风飘扬中,鲜血直流下来。原来又被龙女白菊霜在胸前划了一剑。

  幸而伤势俱不严重,他仍然可以支持。

  两招才过,龙女白菊霜叱了一声,倒下两字脱口而出。

  这一瞬间,只见韦千里左手掩胸,而那明晃晃的剑尖,却向他的胸前直截插过去。

  虽然他还有左手挡住,但龙女白菊霜这一剑岂同小可,大石也得刺穿透,何况一根手骨。

  但听韦千里反面喝了一声,右手疾砸,以腕骨斫在长剑上。

  人影倏分,龙女白菊霜怔了一下,暗想自己明明已刺在他左手上,这一剑足足可以把他胸膛刺个穿透,但剑尖触处,却如中万载坚岩石骨,纹风不动。同时对方右手腕骨斫在自己剑锋之上,也无损伤,反而差点儿令自己的长剑脱手。

  这等奇功,今古罕见,纵然世上不乏金钟罩铁布衫易筋经这一类不畏刀剑的功夫,但要挡她这一剑,只怕炼到世上第一,也挡不住。

  韦千里心中有数,趁对方被自己两腕的灵鳗套神奇妙用所骇住,转身放腿便跑。他身法迅速之极,转眼间已没人黑暗中。

  金莲神尼也惊讶不已,叹道:“这厮行径奇怪,前两晚抱住一个女孩子,大摇大摆地从徐若花眼前走过,将她视若无睹。这还不算,若花怒目看他,还被他嗤之以鼻。把若花气苦了,回来几乎自刎。但今晚却十分谦恭,贫尼知他有些辣着只用了一半,便自收敛,否则师妹纵然赢他,也得在一百招以上。如果他取剑出来,只怕千招之内,无法分出高下呢!”

  师姐妹两人不住惊讶地回庄,第二日才将此事告诉徐若花。

  这时韦千里刚从一个石洞中出来,他身上虽有两处伤势,但仅是皮肉之伤,未动筋骨,故此过了一夜,也就差不多好了。

  出洞纵目一看,敢情自己急于逃走,已窜入深山中,忽见左边一座山岭峻险惊人,半腰处有片突崖,崖上树木甚多,中间隐隐透出火烟。

  他想了一下,断定那道火烟乃是人类赖以活下去的炊烟。登时好奇之心大发,想道:“这地方所住的,一定是避世高人,我何不过去瞧瞧……”

  这件奇怪的事,已令他忘掉与徐若花中间的误会这件烦恼。当下到山泉边洗濯一下,便直奔那座险岭。

  他如非身手已臻绝顶,那地方绝上不了,遍现整座突崖,因是在陡壁当中,只有一线之路,可以上去。

  说那是路,未免形容不确切,原来那陡壁上不知是天然还是人工,居然有一处可以上得崖顶,敢情只是一些突出陡壁的石头,相距皆在两丈之内,以韦千里的身子,方始可以利用这些石头,纵跃攀援到崖上去,故此这个可以上崖的形势,不能称之为路。

  韦千里研究了好一会,便断定除了此法,再也无法上去。同时因这片突崖离地有二十余丈之高,距陡壁顶端则还要高一点,大约是三十来丈,故此想如由岭后或侧面攀登其顶,也是无路可下,也就是说,在突崖上的人,除了刚才那条通路可以下地之外,再也无别径可走。

  他走到陡壁下,调匀真气,便跃上二丈高的那块突出的石头上,跟着再跃上第二块,这样或横跃,或直纵,一共捕了十五次垫脚之石,这才上了崖上。

  但见这片突崖,面积甚小,只有十余棵参天古树。是以在远处看,反而以为地方不小。

  那十余株大树之下,有一间简陋但结实的木屋,一望而知不会有房间之类。

  他喜孜孜走过去,快到门前,突然一惊,忖道:“不好,果然此地乃是华山派的前辈所居,他们华山派已用飞鸽传书,通知了他说有那些不可轻轻放过的人,不消说我也列在其中,这样我岂不是自投罗网?退一万步说,这位筑屋华山的异人,竟不是华山派的,但避世高人之中,不乏邪恶之辈,假如那白骨郎君上官池……”

  想到这里,不寒而栗,心中萌生退意。

  心中叨念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要转身。

  却见那炊烟从屋顶升起来,火烟极大,直有越来越猛之势。

  他心中斗然一动,想道:“这烟太过奇怪,如在烧饭,何致于烟如雾?”

  想着直奔过去,房门因是扣上,看不见内面情形,便纵到屋后,只见那儿有一片石地,地上放在一捆木材,因木材干湿俱有,此时都燃着了,故此浓烟直冒,在火旁边,还摆着一个铁架,正是用来烤猪烤羊的铁架。

  不过此架上空空如也,是以韦千里不知乃是何物,因而想不到这火分明是木屋主人特地生好,预备烧烤野味。

  他颇为担心那猛烈的火焰,会引起火灾,便走到窗边,轻轻敲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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