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司马翎 > 白骨令 >  上一页    下一页
四五


  孤云道长因如今面对的是不可一世的大魔头,不得不多加小心,便道:“那个自然是要小心的了,这等魔头,还能省事的么?”

  金刀太岁钟旭颔首而笑,白皑皑的头颅显得十分有力。他道:

  “老朽所说要多加小心,却是因为他们的护身魔功十分厉害,因此纵然他们给内家好手用剑砍一下,也未必伤得严重。是以我们必须事先留意这一着,假如那海外双凶发起急,拼着受伤而使出毒手,却大是可怕……”

  孤云道人这时才算听懂,吁口气道:“但愿我们不辱使命,那就谢天谢地了。”

  徐若花问道:“老前辈炼的是什么灵药?可以让后辈们增加点见闻么?”

  金刀太岁钟旭掀须一笑,道:“徐姑娘何必客气乃尔,老朽这一炉灵药,已费了三十年时间,在海外孤岛环宇内名山大川,采集了四十九种灵药。现已开始炼了两天,还有五日便可峻工。

  “炼成之后,炉中共有十二颗如龙眼大小的丹丸,色作金黄。因是专治天下各种兵器拳脚的重伤,几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故此称为回生丹。等这一炉丹药炼成,老朽为表谢意,每位奉赠一丸。若有此丸带在身,除非立刻毙命,以致来不及医治之外,不论伤势多重,也不分是内伤或外伤,一服此丹,立刻痊愈。如果肢体伤残,只要骨头未碎,鲜血仍热,立刻接上,登时可生肌续筋接骨,是以有一丹在身,等于比别人多一条性命……”

  三人一听大喜,都一齐预先拜谢。

  因为这岛上没有掩蔽之所,而男女同居一室,又有所不便,故此他们决议徐若花回到庐州暂住,每日子午两个时辰,才驾舟在岛边巡视。

  徐着花不肯投宿客栈,就在庐州南门处一座尼庵中寄宿。这天到市内卖物,恰恰背影被韦千里瞥见,但却失诸交臂。

  又过了一日,那金刀太岁钟旭炼药已炼到第六天,今日正是最后一日。

  孤云道长和徐安国两人简直利剑出鞘,孤云道长在洞内,徐安国在上面,弄一枝竹竿假作垂钓。

  他们都紧张非常,因为过了这一日的话,大功既可告成,便不怕双凶来犯。

  同时因双凶如会来犯,一定知道岛上石洞的巧妙,势要用某种厉害工具来弄毁洞门。武林中本有一些火器有极大的爆炸力量,因此如果双凶乃是用这种火器,更加危险万分。因为在子午两个时辰之内,金刀太岁钟旭不能心神惊扰,否则便会走火人魔。至于那一炉灵药,糟蹋了犹是闲事。

  正午已届,徐安国垂钓岛边,看起来悠闲无比,其实那支百炼长剑就压在股侧。

  湖面上橹声不绝,水光中船影往来,倒看不出什么异状。他知道妹子已驾舟看守着岛后故此一心一意只注意前左右三方。

  这时在庐州城内,韦千里正和那萍水相逢,顿成知己的陈进才一起饮酒。

  那陈进才今日忧色更多了几分,原来他前两年曾经投身榆树庄旗下,作那黑道上的买卖。不久因觉得庄主铁掌屠夫薄一足太过残酷,便毅然脱离榆树庄。

  其实他的顶头上司乃是震秦中杨崇,乃是榆树庄的得力人物,地位仅次于黑蝙蝠秦历。

  那震秦中杨崇认为榆树庄近年声誉稍降,因此才有脱离本庄之事发生,便擅自作主,要把陈进才擒杀,树为榜样。

  陈进才逃到华阴,却被杨崇孤身追上,刚刚擒住,恰好徐氏兄妹子由华山下来,路过华阴,见了此事,便伸手管这闲事。

  徐若花施展出嫡传华山剑法,二十招之内,把震秦中杨崇兵器磕出手,还削掉他一大片头发,这还是她手下留情而已。

  杨崇这时才知道徐氏双侠的确名不虚传,狼狈而逃。事后也不敢对别人提起,而那陈进才也不敢留在陕西,赶紧躲到南方做正经买卖。

  两年来虽然没事发生,但他仍然十分密切注意榆树庄的动态。

  这次七步追魂董元任再度出山,召集旧部,重新部署。不及三天,已杀了十多个庄中旧人。

  原因是当榆树庄被破之后,这些人都脱离榆树庄,自寻别路。董元任为了警诫效尤,便下令把他们杀了。

  陈进才用尽手段,打听到一点头绪,心知自己虽然事隔两年,但因震秦中杨崇记恨在心,这一回一定黑名单中有份,是以忧形于色。

  光是这件事也罢了,他还可以设法逃走,但因他着意打听江湖动静,却让他发现了海外雾山双凶所派的爪牙,监视着巢湖孤岛之事。

  当他知道徐氏兄妹正是护岛之人时,便大为担忧。只因据那双凶的爪牙说,双凶本领之高强,世上罕有。

  这次他们踏入中原,被七步追魂董元任知道了,特地派人去谒见,请他们指定一个时间,好让董元任亲自去拜候。

  海外双凶怎样回答,外人不得而知,但凭他们能够叫董元任也这么恭敬,其厉害可想而知。

  因此陈进才为了恩人将遭大难之事,弄得又多了一块大石在心头。

  他和韦千里虽然对酌,但心神恍惚,虽有山珍海味,亦岂能知其味?

  韦千里暗自慨叹不已,忖道:“这位陈兄为人本甚达观,本身也非常精明能干。但如今还是显出重重忧色,可见得世上无人不有痛苦,这正是贤者不免。”

  陈进才道:“现在已是午时了么?啊,我要出去一下,然后便返回金陵……”说着话时,已推杯而起。

  “陈兄你何必匆促乃尔?”韦千里愣然问。

  他苦笑一下,道:“在下是身不由己,今日一别,倒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图良晤?也许这一别就是永诀之时,韦兄如初日芙蓉,又如晓月杨柳,一见令人心折。在下鄙俗之夫,承蒙折节下交,此生已无遗憾。”

  韦千里惊道:“陈兄何出此言,纵然人海茫茫,殊难估料重逢之日,但陈兄言中之意,使人心惊,莫非陈兄有什么困难?”

  陈进才又苦笑一下,踌躇一会儿,决定还是别把江湖仇杀之事告诉他。不过又不忍住露了点口风,道:“在下本身虽有危难,但仍不放在心上。最惨的是明知恩人有难,却无法加以帮助,唉,不提也罢!”

  他顿了一下,然后拱手道:“韦兄珍重,在下先走一步……”

  韦千里愣住当地,不知所措,到他想起应该问清楚,也许凭自己一身武功,和囊中充裕的财帛,能够替他解决困难时,那陈进才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慨叹数声,结了饭帐,步出馆子。沿街只见市尘熙攘,甚是热闹。忽地觉得自己一身无牵无挂,虽是自在,但终究像缺少了什么似的,整个人生,也因而觉得不充实起来。

  呆想了一会,猛然自笑道:“我这不是动了家室之念吧?这些欲望未免来得快些,不是么?我刚刚摆脱了天性怯懦的桎桔,便想和那些平常人一般,成家立业,这个想法未免可笑……我还得考验一下自己哩!”

  想着想着,这步行走回店中,知道那陈进才已退房离开了,不由得感叹数声。

  这时在巢湖中的小岛上,正自剑拔驽张,万分紧张。

  原来一叶扁舟,飞驶向孤岛来。那叶小舟只有一个小童操桨,也没有挂帆,却行得又快又稳,似在波面上行驶。

  船头站着一个老人,身穿黄衫,手中拿着一根拐杖,长约及胸。

  本来直如一幅处士泛舟图,真是风物如画。但可惜的是一则徐安国明知来人是谁,心情紧张。

  二则舟行渐近,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黄衫老人面目阴厉,没有半点世外高人处士那种清奇之气,是以也大大破坏了这幅画的气氛。

  徐安国早已瞧见那黄衫老人左手宽大的衣袖不时向后摆动,心知老人乃是以上乘内家气功,催舟而行。

  暗自估量一下,这个黄衫老人的功力高出自己一倍有余,不由得更加紧张。

  眨眼间那叶扁舟,已在他钓竿前面两丈处突然停住。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