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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丁天野道:“你存心将我害死,得了我的死信,你还不放心么?”

  项飞呆了半晌,丁天野碧森森的目光之下,他满脸皆是疑惑的神色,好一会,他才道:“阁下何人?阁下决计不是我丁四弟。”

  丁天野厉声怪笑,道:“项三爷,我却正是你少年共患难,二十年前共富贵的丁四弟!”

  项飞仍然摇头道:“不,不,你若是我丁四弟,怎会讲出这样的话来?我与丁四弟肝胆相照,我们二人,从小孤苦伶仃,在一起行乞,混江湖,学武艺,他怎会对我讲出这样的话来?他怎会疑心我害他,怎会?”

  项飞面上的神色,激动之极,而且,泪水竟已滚滚而下,显然是在悼念他的丁四弟。

  丁天野冷冷地道:“是么?你对你的丁四弟,如此亲切?嗯?”

  “我对他可以说得上情逾骨肉!”项飞斩钉断铁地回答。

  “那么,燕大南曾跟着红衣龙女去沧州府想救你丁四弟,以致盲了双目,你为什么不去?”

  “我怎么去?我怎么去?我连他出了事的信息,也是在三个多月后,我自西域归来,方始知道,我知道他最爱白玉,是以我在和阗,替他找了一双极佳的玉璧,可是我始终未能将这双玉璧交到他的手上!”项飞语言哽咽,泪水翻滚。

  丁天野的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心酸,他呆了半晌,道:“你……你不在中原?”

  “我不在中原,那天晚上,商议完毕,他先走,接着,帮主便命陈乌带着铁面无私和欧阳兴旺两人,到长江白莲帮去。”

  “这我已知道了。”

  “而我则被派到西域去送信,帮主有一封信,是给西域番僧,大轮法师的,我一来一回,去了三个多月,等我回来时,红红已走了,丁四弟他已是生死不明,而帮主他也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唉,若是我知道此行回来,竟然面目全非,那我定然抗命不去!”

  他说着,掀开上衣,取出了一对洁白无瑕的玉璧来,道:“这就是我西域带回来给丁四弟的,却想不到二十年了,一直佩在我的身上!”

  丁天野不由自主,踏前一步,接了起来,只见璧上刻着四个字,乃是“情同手足”,而且,这玉璧一定是不断被人把玩着的,是以光润之极。

  丁天野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湿了起来,叫道:“三哥!”

  项飞一震,道:“你真是我四弟?”

  丁天野叫道:“是的,我是你四弟,我是你四弟!”

  他张开双臂,项飞也张开了双臂,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好一会,他们才分了开来,丁天野长叹一声,道:“那么是谁呢?向官府告密的是谁呢?”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向我详细说说。”

  丁天野咬牙切齿,将在黄山处打听到的事说了一遍,项飞来回踱着步,道:“事情十分奇怪,知道你行踪的人只有这几个,而你走后,和你交情较好的人,都被帮主差走了,莫非……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要害你的是帮主?”

  丁天野一呆,道:“不会的,帮主他老人家要害我,何必去官府告密?只消他出手好了,谁能阻挡,谁又敢去阻挡?”

  项飞道:“这倒也是……”

  他突然面色一变道:“对了,我回来后不久,侍奉红红的一个侍女,曾来找过我。那时红红已经走了,帮主终日呆若木鸡,失神落魄。那侍女说,在红红走前,他们父女两人曾吵闹得十分剧烈!”

  “是的,帮主还曾提剑要杀红红!”

  “那侍女说她听得小姐不住地说着一句话。”

  “什么话?”

  “红红说的是:你害了他也就是害了我!四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个‘他’可就是你么?”

  丁天野呆了半晌,他等于坠入了一层迷雾之中一样,好半晌才道:“听说红红在衡山出云峰铁心庵中,我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她才知道了!”

  丁天野和项飞两人,是在天色将明时分,攀上了出云峰,来到了铁心庵前的。铁心庵全是大石砌成,在严寒的天气下,石上凝着厚厚的一层霜,看来倒和沧州府的大牢差不多。

  两人直来到了铁心庵前,由于惧于铁心神尼的威名,他们也不敢径进庵中去,只是小心地敲着门。敲门声在寒晨之中,听来格外清脆。

  过了好久,才听得里面有一阵脚步声,传了近来,然后,便是一个干涩无比的声音道:“谁?”

  项飞忙道:“我是龙门帮的旧人,来找昔年龙门帮帮主,金龙神君之女红衣龙女的。”

  那干涩的声音道:“两位施主,一定找错地方了,寒庵并无其人。”

  丁天野忙道:“大师,你去告诉她,二十年前失陷沧州府大牢中的丁天野来找她了,只求见她一面,问她一句话,她一定肯见我的。”

  丁天野说话之间,门内突然传来了“啪”地一下异样的声响,倒像是门内那人忽然站不稳,是以伸手在门上按了一下,以稳住身子一样。

  过了半晌,才听得那声音道:“二十年前,倒有一名女子投入本庵,待我去问问她看。”

  接着,他听得脚步声传了开去,脚步声时轻时重,那人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过了一盏茶时分,那种脚步声,又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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