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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妇人被王紫霜一再催促,纔嚅嚅道:“小妇人和两个孩子都是依靠先夫抚养,现在先夫已亡,只好问这杀才要钱赡养了,究竟应该要多少,小妇人也不便说,一切但凭恩人和叔伯们作主!”

  于志敏问过各人的意见,纔放王阎见起来,喝道:“现在罚你拿出一千两银子,给这位白大嫂过活,你可愿意?”王阎见已被于志敏压得喘不过气,这时虽被放松,还是感到周身不遂,百骸麻痛,那敢再哼半个“不”字?点点头道:“小老儿虽然愿意,但是,钱却放在家里!”

  于志敏不暇考虑道:“我跟你去拿来!”

  卢三在忙道。“小侠!使不得!他的家不在这里!”

  于志敏恍然大悟,就势又是一个耳刮,打在王阎见的脸上,喝道:“狗贼!你敢骗我!”手底一扬,隔空点上王阎见的重穴,又喝道:“限你三个时辰,拿出一千两银子来,然后回到这里,我替你解开穴道,否则,你的命地无法度过今宵了,要死要活,由你自行选择,不能怪我!”

  王阎见只看到于志敏一扬手,自己腰间就是一麻,正在骇异,这时听到于志敏的话,更是惊得魂飞魄散,急忙跪下哭道:“小侠高抬贵手,小老儿的家离这里很远,三个时辰无法往返,岂不是害死小老儿?”

  于志敏寒著脸道:“这是你自作孽,不关我事!”

  王阎见见乞求无功,只得爬了起来,狠狠地盯于志敏的身上一眼,哭丧著脸,朝著城里就跑。

  于志敏看在眼里,嘻嘻笑道:“别太过妄想了,我的点穴法任凭你去找谁,也无人能解,三个时辰不来,那么,再来也不中用了,去罢!”由身上取出两锭黄金,走到王紫霜的面前,低声道:“霜妹!烦劳你把这黄金交给白大嫂罢!”当他喊出“霜妹”两字的时候,自己也觉到声音有点发颤,不知是凶是吉,尤其是心里更是紧张万分,深恐把话说错了,后面那几个字更不知是对人家说,还是对自己说。

  王紫霜起先听他一喊,心头上也是一震,后来听到那发颤的声音,也就会过意来,心里甜蜜蜜地,轻轻地抬起头来,浅浅地一笑道:“敏哥!给我罢!”接过了两锭黄金,却也发觉自己的心在卜卜地跳,手指在微微地抖,但是,无限的柔情,已牢牢系在敏哥的身上;敏哥的一切,已占据她整个的芳心。

  王紫霜接过了黄金,随手递给白大嫂道:“那狗贼不知会不会来,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大嫂先拿这两锭黄金去,大约可折合银子一千五百两,总够做点小生意餬口了!”那妇人抵死也不肯要。王紫霜愠道:“你当这些金子是偷来的么?为什么不肯要?”不容分说,强纳进她的怀里,挽著于志敏的手,说声:“走罢!”两脚微微一点地面,两条人影已越过了人丛的头上,到达宝马的旁边,解下缰绳,飞上马背,一直驰进城里。

  那一群观众只见眼前一闪,人已无踪,这纔知道这两位少年竟是剑侠之流,都睁大了眼睛望著两人的背影,同声赞叹。卢三在望了于王两人进城,回过头来,仍见白大嫂如醉如痴在地上跪拜著,不由得好笑道:“大嫂!今天也是白大哥的神灵保佑,纔遇上这两位小侠,将来你必定有发迹的一天了,快点回去罢!如果需要护送,我倒可以找人送你一程免在路上又出岔子!”

  白大嫂道:“不敢有劳大哥,有两位侄辈在此,可以护送。”当下由人丛中走出两位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白大嫂站了起来向看各人说了又谢,然后随著那两位少年走了。

  再说于志敏和王紫霜两人并骑进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挥一挥身上的灰尘,洗一洗脸,看看店里伙计喂了马匹,然后一同上街找饭馆。正在小楼上边吃边笑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有人问道:“借光!请问楼上是否有两位少年人在用饭?”那人的口音很熟,王紫霜早就听出来了,轻轻道:“敏哥!那个卢三在来找我们了!”又听到伙计的口音道:“楼上确有一男一女,卢爷要找他们么?”

  卢三在道:“烦你上去说一声,卢三在来……”话还未毕,楼梯口已探下头来道:“卢兄请上来!”卢三在一见招呼自己的人,正是惩治王阎见那少年人,心中大喜,只说得一句:“我找你们很久了!”就急步登楼。

  于志敏吩咐伙计送上一份食具,替卢三在斟上一杯酒,然后问道:“不知卢兄有何指教?”

  卢三在先不答于志敏的话,正容道:“卢某世居此地,平生好客,所以颇有所闻,今天看到小侠的行径,颇似传说中那位小侠,因为事关重大,尚望小侠将台甫见告,以免有乖误之处,卢某这一点苦衷,并请见谅!”

  于志敏在处理王阎见那件事时,已看出卢三在是一个正义感的人物,现在听说是因有要事而来,不由得和王紫霜互看一眼,道:“有劳下问,小弟叫做龙卷风……”指著王紫霜道:“她是我的同门师妹,叫做穆然化……”

  卢三在惊呼一声道:“穆女侠倒没有听说过,惟有龙小侠确是传说的那人,现在赤身魔教总管处已下令全国各处,找龙小侠的踪迹,悬赏黄金千两作为杀害小侠的酬金,小侠知道这事了么?”

  王紫霜望著于志敏微笑道:“这一来,你快变成小姐了!以后我可要叫你做妹妹,或是叫姐姐!”

  于志敏愕然道:“你这话怎么讲?”

  王紫霜吃吃笑道:“人家常说千金小姐,你现在已值千金了,不是小姐倒是什么?害得卢三在也笑了起来。”

  于志敏笑了一阵,纔慨然道:“赤身魔教和罗刹鬼教找我,本来是在意中,却想不到我这颗小头颅,竟值得千两黄金,这真是匪夷所思了。卢兄传信的盛情,自当铭感,但小弟行踪飘忽,并不怕他们,因为他们一下子集中不了那么多高手,要是仅有三几个高手,也济不了什么事。再过三几年,小弟把切身大事办完了,魔教中人纵然不找我,我也要找到他那冈底斯山去,甚至于找到寒冰谷去,如果卢兄知道赤身教的详情,说了出来,小弟自当洗耳恭听。”

  卢三在老老实实地把赤身教的情形,尽所知的说了,还把赤身教在附近活动的情形,详详细细地绘图说明。于志敏把重要的地方,一一记在心里,沉吟半晌道:“卢兄现在已是身居虎穴,而且今天公开漫骂亦身魔教,难免当场不被魔教中人听去,不知卢兄是否已筹善策?”卢三在略为沉吟道:“小弟早有迁地为良的念头,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再过几天也想一走了之哩!”三人轻松愉快地,吃了个多时辰,纔分手离去。

  虽然当时距离和王阎见约会的时刻,还有个把时辰,但是,当夜月色如银,夜凉如水,美景当前,谁肯放过?于、王两人也不即回客栈,反而缓步走出东门。这时,两人都靠得很近,在那蛟月清光之下,一个闻到健男的气息,一个却嗅到少女的幽香。彼此都静静地欣赏,谁也不肯说话,好像一说话,就要失去那迷人的气味似的,默默无言地在白昼打闹的那片广场转著、溜著,也不知绕了多少圈子。王紫霜终于忍不住了,缓下脚步道:“敏哥!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为什么不说呀?说呀!”

  于志敏不防到她竟有此一问,虽然自己确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只好嚅嚅道:“霜妹!你叫我怎样说,说些什么呢?”

  王紫霜娇嗔道:“管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这时,两人又已走到一棵大树的底下,于志敏微吁了一声,趁机往树根上一坐道:“霜妹!坐下再说罢!”

  王紫霜傍著于志敏坐下,又连声催促快说。于志敏原已打好一肚皮的草稿,被她这么一催,又都丢往九霄云外去了,苦笑一声道:“你让我打起草稿来吧,刚纔打好的草稿已经给你弄丢了!”王紫霜嗔道:“叫你说话还要打草稿?”于志敏笑道:“对别人说话不打草稿可行,对你可不行,尤其是要说的这几句更不行!”王紫霜被他搞得糊涂了,张大一双秀目盯在于志敏的脸上,天真地说一句:“赶快起稿!”

  于志敏“唯唯!”一笑道:“打好了!”接著道:“照卢三在今天说的那些话看来,我们已经进入赤身教的势力圈里头,前途的祸患,多著哩!”故意停了一停。

  王紫霜嘟起小嘴道:“我纔不怕哩!凭手上这枝宝剑,不杀他一个逃之夭夭纔怪。今天吃饭的时候,你还嘴硬,现在你难道又怕了?”

  于志敏笑道:“我也不怕,但我却有另外的理由!”

  “什么另外的理由?”王紫霜急问著。

  于志敏正容道:“你还记不记得酒中仙转述的遗偈?”王紫霜奇道:“你问这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于志敏道:“那遗偈关系你我终生的幸福和事业,怎说是无关紧要?到底你记不记得?”

  王紫霜笑道:“有什么不记得,是不是‘琼海蛟腾,寒冰谷破,天南剑合,赤气澄清。’十六个字?”

  于志敏笑道:“你记是记得了,试解释出来听听!”

  王紫霜微愠道:“难道你要考我不成?这有什么难解?你洗耳恭听著罢!”接著道:“琼海蛟腾,玄冰谷破,这八个字是说,你们离开琼崖之后,就像蛟龙腾空一般地矫健,必然可以摧毁万恶总汇的玄冰谷。天南剑合,赤气澄清,这八个字是说,你我这两枝剑一合……呀!呸!你坏!你坏!我不来了!”这时纔是知道于志敏打的草稿,就要引诱她说出心底的话,虽然感于个郎用心良苦,并证实了下山的时候,恩师对自己所说的,半点也不错;但是,个郎兀也太坏,他自己明明是存心已久,偏不肯说,却要用计使自己亲口说出。那能不又羞又喜又恨,而低下头去?

  但是,王紫霜这一低头,恰巧俯到志敏的胸前,一阵发香,冲进脑门,于志敏情不自禁地俯下头来,在她的耳边轻轻吟道:“霜妹!人若分飞,剑岂能合?这句话我在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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