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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孔慈随即愕然,道;

  “帮……主”“他……为何会对佑心姑娘……不利?”

  “全因为‘私心’!秦霜直截了当地答:“师父对入室弟子的要求,虽不求什么身家清白,却绝对要求弟子的身世‘六亲无靠’!”

  “缘于只有父母兄弟姊妹的死清死绝的孩儿,才可再无任何亲情牵挂,将师父视为世上唯一亲人,心无二志,永远效忠于他!”

  秦霜如今说来,孔慈回心一想,亦觉其所言甚是!

  盖因雄霸所收纳的三大入室弟子中,聂风之母“颜盈”背夫他去,毫不愿念骨肉情深,其父“聂人王”亦在凌云窟给一头冒火异兽抓走,多年来不闻下落,想必已九死一生,故聂风亦可说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儿!

  而步惊云,身世更是极度神秘,但看其那股不属人间的冰冷,想必亦曾遭遇一些伦常惨变,与至亲恩尽缘绝!

  至于秦霜……

  天下会众人皆知,秦霜在入门前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靠的孤儿,故仅育召一女、并无儿子的雄霸,不单将秦霜纳为徒儿,更将其视作亲儿看待,予以悉心提携。

  若论秦霜与雄霸之间那种亦师亦父的徽妙关系,甚至连较后入门的“风云”,亦望尘莫及!

  孔慈想至这里,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霜少爷,你是否曾对帮主隐瞒……你仍有一姊之事?”

  “嗯……。”秦霜点头,答:“当年师父在市集遇上我时,便曾问我是否已无亲无靠。”

  “那时候,我见自己既已预了一死,即使堕河后仍能幸存,亦决计不会回去加重姊妹负担,好让她真的以为我已溺死河中,而彻底打消为我到醉红楼卖笑的想法。

  “既然已决定无论如何不再回去负累姊姊,眼前的雄霸便是我千载难得的良机,因为若能跟其一道回天下会,我非仅不用再在苦门流连,免被姊姊察觉我还未死,二来,更有可能会借此而打出名堂!”

  “届时只要有名有利,便可回来再见姊姊,接她离开苦门这个穷乡僻壤,让她知道她寄予厚望的小佑喜,终于也不负其所望,出人头地,更绝对未有半分忘记小时候她的承诺──一定会让她得到幸福!可惜……”

  秦霜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孔慈不待他续说下去,似已猜知他想说些什么,叹道:“可惜……,一人侯门深似海,霜少爷一定没料到天下会帮规之严,实不容任何人瞒骗帮主?”

  “是的!当日我隐瞒师父,直认自己已无亲无故,满以为待他纳我为室弟子后,再向他坦白道出一切身世,届时他亦无可奈可。”

  “谁知加入天下后,方发觉师父帮规极严,更动辄便对门众以酷刑侍侯手段极尽凶残!”

  “不过这些年来,师父在对人对事上的作风虽狠辣无道,甚至连我亦……不敢苟同,但我是师父所纳的第一入室弟于,他待我……实在不薄,对我的重视及提携,亦已……无活可说……”

  “因此……即使我坦白道出一切,相信已将我视如己出的他,亦未必会真的将我置于死地,然而,他会否对我尚存世上的姐姐姊不利,便实在难以预计……?”

  不错!孔慈亦有同感!以雄霸向来视人命如草芥的狠辣作风,即使能放秦霜一马,此事亦不能变此轻易作罢,不了了之!

  既然秦霜胆敢骗他,说自己已无亲无故,雄霸必定会暗中千方百计除掉秦霜之姊“佑心”以令秦霜变为真正的“无亲无故”!

  唯有佑心之死,方能消雄霸心头被骗之恨,更能让秦霜真真正正视他为唯一亲人!

  秦霜又无限唏嘘地道:“所以,孔慈你至此应该明白,何以在你说在到苦门之时,我会那样震惊?为何再见我姊佑心之时,我会一再拒绝与她相认?”

  孔慈闻言轻轻点头,道:“嗯……。霜少爷这样做,无非也是为了佑心姑娘着想,不想在人前泄瞩半点蛛丝马迹。孔慈相信,霜少爷这番苦心,佑心姑娘……亦终有日会……明白……”

  “是吗?”秦霜黯然一笑:“孔慈,你可知道,今日我再见姊姊之时,心内多么痛苦?

  我多么想紧紧拥抱她,对他说我就是她等了多年的佑喜,可是,为了不想她横遭不恻,我……又能怎样做?”

  “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每隔若干时日,给她秘密……

  送来银两,希望她能过得……丰足,但……,妹姊实在……

  大傻了,她竟然将我多年来秘密送来的银两……留下不用,我今日看着她那身……槛搂衣衫,一颗心……实在……痛如刀割……”

  孔慈温柔地道:“霜少爷,金银时帛无疑能令人过得富足,但有时候,一个人能否感到生活富足,亦须看其在乎什么……”

  “我相信,佑心姑娘最在乎的还是‘你’,你在她心中,犹胜过千万黄金……”

  想不到孔慈竟有此番话,秦霜不由叹道:“可惜……;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我已心不由己,毕生亦难望……能脱离天下会,只要我一日无法离开天下会,一日仍未能与姊姊相认……”

  秦霜的语声愈说愈低,终至微不可闻,显见他未能对其姊履行自己小时的承诺,内咎极深。

  孔慈看着向来处事稳重的他,霎时竟变得低沉起来,不禁无限怜惜,轻轻搭着他的肩道:“霜……少爷,别……太灰心。我总相信……皇天不负,无论任何事情,总有……解决的一天。就像我,不也是从小已在等待爹的消息?没料到竟真的有机会再见他……”

  对于孔慈的好意安慰,秦霜当然十分感激,他道:“孔慈……,谢谢你。”

  “你可知道,我今夜为何会将自己这个心不由己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孔慈不知奏霜为何突然会口出此言,面上一红,答:“霜……少爷想是在心里憋了太久,实在需要别人……

  好好听你倾诉……”

  秦霜闻言却摇了摇头,回脸看着孔慈,道:“不。”

  “即使要找人倾诉,也须看那人能否明白自己的感受。”

  “而我把自己与姊妹的秘密告诉你,全因为我深信,你我旨有相同的感觉。”

  “相同的感觉?”孔慈一愣。

  “是的!你和我,皆为与唯一至亲分离而感到无奈绝望,有口难言。这种感觉,也只有我俩才能体会,我俩仿佛有着相同的哀伤……”

  秦霜语气真挚,孔慈闻之亦不由心中一动,轻轻点头道:“霜……少爷,在世上能有一人……与孔慈分担哀伤,我实在……感到……十分幸运……”

  “只是……,你这个心不由己的秘密……本关乎佑心姑娘安危,如今却将之告诉孔慈,若然有何差池,孔慈实在……

  担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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