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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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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地强忍膝盖之伤,闪电般重重跪到雄霸眼前。重伤未愈的膝盖撞到冷硬的地上,“啪”爆骨之声登时不绝响起,创口当场迸出大蓬鲜血,他逼于俯首哀求道:“师父,断浪年纪实在太少,手力不继,请师父千万包涵!” 断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不知所措,此际乍见聂风如此,心头不禁一阵绞痛,私下暗想:“聂风啊!你不为强权而跪,如今怎么反为我断浪而如此卑躬曲膝了?我断浪早已低贱至此,实在犯不着要你如此委屈!此番恩情,我断浪怎有资格可承受得起?” 雄霸亦见聂风下跪,先是一怔,随即残酷地笑了笑,讥讽道:“我的好徒儿,你不是宁死也不向老夫下跪的?怎么今天如斯尊师重道了?”聂风有求于他,一时间无辞以对,只是大汗淋淋,因为在场诸人看到他所跪之处,正给他膝盖的创口染满了血。 好红的血,好重情的一颗赤子心! 雄霸当然也瞧见了他默视这斑斑血渍,凝神半晌,终于续道:“好!既然我第三弟子如此卑躬曲膝相求,老夫若再动怒便实太不近人情了,今日此事就此作罢,不过……”他说着转脸瞪着断浪,厉声告诫:“断浪,若然下次再犯,老夫就要你的命,知道没有?” 断浪一直给吓得呆呆站着,此时恍如拾回三魂七魄,这才懂得跪下,连连像狗般点头,简直如五体投地,竭力嚷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他嚷得如此努力,努力得出血,由他牙齿渗出的鲜血! 然而童稚的嗓子,发出奴才才会发生的哀求,令人听来不由得有点滑稽的感觉,滑稽得近乎可怜。 但谁怜稚子?其门下瞧见断浪像狗般点头乞怜,尽皆哄堂大笑起来。 只有断浪有苦自知,他像狗般点头,非因怕死,而是不想聂风此番心意白费,不想他的血白流…… 可是,在聂风跪得淌血的同时,断浪小小的心又何尝不在滴血? 聂风既能为他如此牺牲尊严,他为何不能反过来成全他像狗般苟活下去? 他就跪在聂风身畔,看着他那殷红的血,断浪但觉一股热血往心头疾冲,他忽然向聂风重重叩了一个响头,真心的说了一句:“风,我断家父子尝遍亲疏白眼,有亲等如无亲,我断浪……今生遇上你……真好,也不枉娘亲……把我生下来……”一语至此竟尔热泪盈眶,他终也按捺不住,哭了出来。 “浪……”聂风没有多话,他只是回望断浪,看着他这个样子,一颗心痛如刀割。 他双目隐泛一片泪光,到了此刻,双方都明白,一切情情义义也不用多说下去了。 不错!只要友情不变,哪管身份地位悬殊,两个孩子要能够一起活在天下会,友情便会一直延续下去。 在场众人,除了秦霜对此情景不忍卒睹,别过脸外,还有一个步惊云…… 只见他定定的注视着聂风膝下的血,黑得发亮的眼珠闪过一丝异样光芒,也不知是否对他的血感到好奇? 还是希望在他短暂今生,也能像断浪一样…… 遇上一个能为自己滴血的朋友? 尘寰如浪潮汹涌,一众苍生各如大海孤舟般无助生存,浑浑噩噩的又过一年。 如果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就可以令人渐渐遗忘一个人。 他险些便遗忘了他,便终于没有遗忘他。 故此,他决定要见他! ※ ※ ※ 天牢最后一着紧闭的铁门终于开了,是为步惊云而开的。 因为当中囚着的,正是步惊云要见的人。 还记得当日他来天牢探望霍烈三父子时,曾发觉天牢内的廿一个牢狱,其中十九个已空无一人,其余两个,一是用以囚禁霍烈,另一个,步惊云当时并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只是,在以后的这段日子内,他于无意间从天下会众的口中,得知最后一个牢房囚着的究竟是谁。 他异常震惊,因为当中囚着的人,他何止认识? 他绝不应该遗忘他! ※ ※ ※ 步惊云缓缓步进门内,只见当中漆黑一片,他并没有取出火摺子燃亮墙上油灯。 纵使没有油灯之助,凭他那双冷眼,也可瞥见室内正匍匐着一条人影。 而他亦相似,这条人影也不需任何光线,但已知道是谁来了。 步惊云只冷冷地对人影吐出一句话:“真的是你?” 简单直接的四个字,冰冷无情的声音,黑暗之中,那条人影乍听之下,登时一愕。 他被囚在天牢已经很久了,外间的一切他已逐渐遗忘,他险些也遗忘了眼前的步惊云。 然而就在步惊云开口说了一句话后,他冷冷的声音在幽暗迷离的空间飘荡,这条人影仿佛又再找回昔日的记忆,他忽然记起他是谁了,也记起当年他手中那柄伤心的刀!他是他一生中所遇最独特、最可怕的一个孩子,他但愿自己从来没有遇上他! “呀……”他震异嚷了一声,也分不清是叹息,还是恐惧! 饶是如此,步惊云甫闻他的声音,便立即肯定他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并没有遗忘这个人,他更没有遗忘他的头! 他遽然拔出自己带来的短刀,刀光一抖,便狠狠朝这条人影的脖子劈去! 啊,好伤心的刀光!好伤心的一刀! 他真的没有遗忘他的头! 他要斩下他的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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